第九十五章 信任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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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机枪?”

张凉尽力地将自己的身体缩起来,他能感受到子弹洪流正从自己后方那破败墙体的顶端擦过,如果不是头顶上有着猎人风帽,张凉甚至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给子弹的温度点着了。

在旧亚楠,为了抵御兽灾中可能出现的一些巨大野兽,人们在城镇的制高点装配了一定数量的城防机枪,这类枪械的制造往往有火药桶猎人工场的参与,毕竟他们总对这类设施有着极大的兴趣。

但是,这些枪械往往需要大量的弹药来作为支撑,而普通的子弹却又难以对野兽们造成足够大的杀伤效果,这就使得城防机枪在被使用时总会显得有些乏力。

当然,最终使得城防机枪成为摆设的,却是那些能够攀附在建筑墙壁上,且愈加灵活的野兽。

当猎人们专注于使用这些沉重枪械时,他们本身也是脆弱无比的,制高点的地形往往极其有限,甚至于地形本身对猎人们来说就是一大敌人,毕竟失去了周旋空间的猎人很容易便被悍不畏死的野兽逼进死路之中。

但是现在,这轰鸣着的城防机枪却让张凉有些没有办法了。

他死死地缩着身子,根本不敢有任何的动作,但就在这时,旁边的岔路中,那两个刚刚偷袭张凉未遂的兽化患者却是摇摇晃晃地靠了过来,却是对不能动弹的张凉有些想法。

眼见他们要走到那弹雨之中去,原本还在疯狂倾泻的机枪子弹突然停滞了下来,一直保持着等待的张凉哪肯放过这个机会,猎人斧斧柄在地上用力一撑,原本蹲伏着的身体立即站起,斧头朝着扑来的敌人一扫一砸,却是再一次将他们打翻在地。

做完这个动作的张凉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只见他用力地一甩手,将那处于展开状态的斧柄直接收起,随后便撒开步子朝着那楼梯狂冲而去。

几乎就是同时,那机枪的扫射声再一次响起,密集的子弹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追逐着张凉的行动轨迹,那些稍微有些破损的墙体,甚至会被子弹直接击穿。

为数不少的兽化患者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他们原本就躺在这阶梯的左近,甚至有两个直接就站在阶梯之上,剧烈的枪声和张凉制造出的血腥气显然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些苏醒过来的患病居民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他们正在不断地缩小张凉的可选路径。

面对这种阵势,张凉也算是有一些经验了,眼见那从高塔上射下的弹雨出现了一丝停滞的趋势,张凉立即朝着两名兽化患者之间的空隙冲去,猎人斧用力一砸,将其中左侧的敌人逼开,但同时,一只尖爪却也已经拍在了他的背上。

“唔!”

一声闷哼,猎人的肋下衣装却是被那尖爪生生划开了,利爪的尖端在他的皮肉上留下了两道伤口,而拍击本身的力量,也让他感受到了不轻的疼痛。

但这样的伤势张凉的还是能够承受的,他顺着这股力道翻滚出去,猎人手枪朝着身侧开出一枪,那之前被逼开的兽化患者的动作被枪击所中断,而下一秒,一只手便直截了当地刺入了他的胸膛,在恐怖力量的爆发下,那已经被兽化病侵蚀了的内脏被破坏成了碎片,而血之回响也随之涌入了猎人的身躯。

“呼!”

张凉将身体靠在了新的掩体之后,戒备地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形野兽,自己刚刚的动作显然对他们产生了足够的威慑,又或者内脏攻击这种行为让他们想起了那些曾经“光顾”这里并展开屠杀的猎人们,总之局面暂时得到了缓和。

“你是个强大的猎人!”

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距离近了不少,那人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清晰。

“我没见过你,但你很出色,就和其他人一样!”

这人的年纪显然也不小了,甚至可以说已经步入了“老龄”的阶段,他的声音有些疲惫,甚至于喊话的声音也不算特别响亮。

只听他继续说着:“熟练、冷酷而且沉迷于鲜血,你和那些猎人们没有任何区别……所以我必须要阻止你,绝不会允许你在这里继续前进。”

……

关于火焰与猎杀的噩梦戛然而止。

被兽化病所折磨着的老人驱使着轮椅,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门前。

他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不是兽血,而是属于人类的纯净的血液。

作为一个曾经从旧亚楠杀出来的退休猎人,哪怕他已经没有办法参与狩猎,吉尔伯特也依旧保有着这些身为猎人才具备的本能。

“哈……哈……”

那是剧烈而慌张的喘气声,紧接着,吉尔伯特便听见了敲门的声音。

这不是那个从外乡来的猎人,那个年轻人非常尊重他的意愿,也从来不会直接来敲门……更何况他不久前才刚刚拜访过自己,此时,他应该正在前往旧亚楠的路上。

又或者,他已经到达了那个地方。

吉尔伯特有些诧异,在这个漫长的夜晚,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机会遇到其他的“正常人”。

显然,外面的人受了伤,而且从呼吸的声音来判断,这恐怕是一位女性。

在思考了数秒钟后,吉尔伯特伸手拉开了门闸,从里面将房门打开。

他原本不应该做这种事情,这样莽撞的举动在亚楠是不被允许的,随意将自己家门开放的人往往会遭遇灭顶之灾,但这一次,吉尔伯特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又或者,是受到了那位年轻人的影响吧。

他看见了治愈教会的白色长袍,那的确是一位女性,身上有着血迹,她的手中抓着一把相当普通的手术刀,面色惨白,原本秀气的五官因为伤痛而稍微有些变形,显然她忍得相当痛苦。

吉尔伯特的样貌让尤瑟夫卡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这位老人看上去,和那些兽化病患者已经没有太多的区别了,但是他的眼神却依旧充满了理性,看上去非常的矛盾。

“你是那个诊所的医生?哼,有人跟我提过你。”,吉尔伯特没有理会尤瑟夫卡戒备的眼神,他驱使着轮椅朝室内移去,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进来,然后把门锁好……我去点熏香。”

尤瑟夫卡抿了抿嘴唇,随后便迅速地钻进了门内,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房门锁好,随后便将身体靠在了墙上,沉默地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

很快,熏香的气味便在房间中开始蔓延,闻着这股味道,尤瑟夫卡皱了皱眉,对着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老人说道:“先生,熏香其实……”

“我知道,它没用。”,吉尔伯特似乎知道尤瑟夫卡想要说些什么:“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了,这扇门能够挡住一些野兽,但可挡不住其他的东西。”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尤瑟夫卡的手臂,在那里,她的衣服缺失了一块,白皙的皮肤暴露着,上面却带着一丝灼烧的印记。

吉尔伯特没有靠近尤瑟夫卡,他咳嗽了两声,轻声说道:“把你手里的刀子放下吧,我这里还有一把破手枪,如果你不嫌弃,一会拿走也可以。”

“您是猎人?”

“曾经是。”,吉尔伯特看了尤瑟夫卡一眼:“在这个夜晚,神职者已经不是什么好身份了。”

听了这话,女医生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她自然明白吉尔伯特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非常感谢,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您仍然愿意信任我。”

“不。”

吉尔伯特摇摇头:“我不信任任何一个教会的人……如果有机会,你就去感谢那个外乡的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