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神父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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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爸爸??”

女儿的声音将外乡的神父从迷茫中唤醒,他连忙转头去“看”自己的女儿,但感受到的却是她的害怕与担忧。

“我没事。”,加斯科因小声地回答。

“爸爸你是不是受伤了?”,小女孩问道。

加斯科因摇了摇头,在刚刚过去的这个狩猎之夜他并没有受伤,因为最近一段时间,治愈教会加大了对亚楠城内的人员的登记和监管,绝大多数被诊断患有兽疫或拥有较大嫌疑的居民都被做了标记,所以在上一个夜晚,猎人们只需要按照名册上的记录进行挨家挨户的检查就可以了。

虽然仍然会因为兽疫晚期患者的出现而产生损伤,但是这绝对要比过去的伤亡要好得多。

只不过加斯科因并没能从这种“进展”中感受到任何的喜悦,就在前两天,他双眼的病症又有了新的变化。

原本的刺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麻木感。

尽管加斯科因已经完全习惯了舍弃肉眼并采用“感知”来获取事物动向的生活,但是这种奇怪的麻木感却将他双眼的存在感不断放大。

这让他非常的不安。

加斯科因没有办法向自己的妻子与女儿述说这种可怕的变化,其他的猎人,包括教会中的人他也并不信任,但亨里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出现了,因为猎人联盟的某些任务,亨里克去了禁忌森林……这当然不会是一个好决定,但是加斯科因并没有什么理由来劝阻自己的好友。

“天该亮了。”,加斯科因拍了拍小女儿的背:“去吧,找你的姐姐去。”

“不,我不去!”

女孩坐在了自己的父亲的边上,伸手抓着加斯科因的袖子:“姐姐最近不太喜欢我,她老是想要我的那根头带。”

“头带?”

“就是白色的那根,爸爸你送给我的。”,女孩靠着椅子背,双腿有节奏地来回蹬着。

加斯科因哑然,随后他难得地笑了笑:“我可不知道她喜欢白色,我记得她说她讨厌这个颜色,说总会想到那些穿着白色衣服的教会成员。”

“才没有!”,女孩毫不留情地反驳着自己父亲的话:“几天前我还看到她偷偷戴那根头巾呢!还差点弄脏了!”

加斯科因默然,想要伸手去摸自己女儿的脑袋,却又迟疑了下来。

很少有猎人会觉得自己的手是干净的,哪怕是那些秉承着骑士传统的教会成员们也是如此,加斯科因也是如此,在亚楠所发生的一切一直在不断冲击着他的信仰与原则,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状态。

在他还没来到亚楠之前,曾经为不少的穷凶极恶之人做过祷告,他很清楚这些人的心理状态……也很清楚,自己当前的状态与那些人并不相同。

治愈教会在亚楠的名声越来越差,近期,部分教会圣职人员正在计划着清理一下那些在之前的大火中生还下来的居民,因为正是有着这些人的存在,治愈教会之前的所作所为才会被不断地强调,重提,这对于治愈教会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妻子的到来打断了加斯科因的思路。

他开口问道:“维奥拉,怎么了?”

“外面不对……我听见外面有人在叫!”,妻子颤抖着说道:“猎杀不是结束了吗?”

加斯科因站了起来,抬了抬手示意维奥拉带着女儿去房间里面,自己则回身来到了存放武器的房间中,抓起了自己的枪械和猎人斧。

他的确也听见了维奥拉所说的那个声音,听声音就在他家边上,靠近喷泉广场的位置。

加斯科因谨慎了起来,那边有几个治愈教会雇来的大个子佣兵,这些人猎杀野兽也是一把好手,而且手段要比猎人凶残得多,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出现这种意外的。

在家中的人都回到了房间中后,加斯科因便走出了屋子,转手将门关死。

刚刚走处家门,加斯科因就闻到了浓重的血的味道,他朝着喷泉广场的位置快步过去,然而才拐弯,就看见了一个佝偻着腰的人影。

那是一个猎人,穿着制式的风衣,但是风帽却不知去了何处,他的手中甚至也没有拿武器,加斯科因看见这个猎人的猎人锯肉刀就扔在边上。

“喂,你!”

加斯科因在这一片的猎人中相当有名声,这也是他本人的自信,基本上所有的亚楠中心城区的猎人都认识他。

他的声音显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这个猎人停止了自己的颤抖,但也仍然没有转过身来。

加斯科因小步向前,左手食指已然搭在了火枪的扳机之上。

“啊!啊!”

就在加斯科因靠近到他身后不到三米的时候,这名猎人突然发出了怪异的叫声,随后他猛地转过身来!

在看到对方那双已经彻底溃散的眼瞳的时候,加斯科因左手的猎人火枪便直接爆发出了猛烈的火焰。

猎人胸口的衣物与血肉在子弹的轰击下同时绽开,但他却并未因此而死去,那被冲飞的身体在落地的瞬间就恢复了平衡,那已经完全兽化的溃散双眼在夜色之下展现出了猩红的光芒,他完全不顾自己那被子弹撕的血肉模糊的胸口,直接朝着加斯科因猛扑了过去。

神父并非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被兽疫控制了的猎人远比一般的野兽要来得危险,一是猎人们往往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顾及自己的后背,二是这些兽化的猎人仍然保有一定的神智,这就使得……他们能够使用武器。

短柄火枪再次迸射出了枪焰,而这一次加斯科因瞄准的却并非自己的对手,而是那被抛弃在地上的猎人锯肉刀。

冲击力巨大的子弹再一次地将这发了疯的猎人冲翻在地,加斯科因的判断完全准确,那猎人根本就不是扑向自己,而是想要去拿自己的武器。

加斯科因偏了偏头,将溅在脸上的两滴鲜血用脖子上的围巾抹去,一对被布条遮住的双眼“看”向对方,随后上前一步,将试图爬起来的猎人踹翻在地。

“唔啊!”

这一脚恰好踹在了火枪造成的创口上,疼痛使得那猎人痛苦地挣扎了一下,直到这时,神父才看到这猎人的脖子上已然出现了一些兽化的毛发。

显然兽疫在他的身上已经隐藏了很长一段时间,而这个可怜人最终也没能熬过这个夜晚。

加斯科因看见了这个猎人右肩上的白色布条。

这是一个城市猎人,算是治愈教会的编外成员了,伴随着他的挣扎,一些白色的解毒剂从他的口袋中散落出来,成色非常不错。

只不过这些药片并不足以抵抗那些病症。

“愿神圣之血,指引你的道路。”,加斯科因轻轻地念着自己从来不愿意去说的句子,随后再一次地朝着对方的头部扣下了扳机。

躯体应声躺在了地上,再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四周一片沉寂,加斯科因能够感受到附近一些房屋中窥探的眼神,其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的目光,伴随着形势的恶劣,这些亚楠人甚至乐意看到猎人之间的厮杀,哪怕这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神父没有理会这些透过窗户或缝隙窥探他的住户,他也懒得和他们打交道。

他已经看见了原本驻守在喷泉广场的那几个大个子雇佣兵,这些拥有两米多高身躯的可怕壮汉被培养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接受一些雇佣单子,亚楠也算是那些雇佣兵团体的长期客户,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显然失算了。

一个大块头倒在了喷泉正对着的大铁门后,不知生死,他的边上还躺着两具兽化患者的尸体。

而在喷泉的另一侧,则也躺着一名雇佣兵——他已经死去很久了,加斯科因能够闻到那股浓浓的血腥味,而杀死他的赫然就是那把掉在自己不远处的猎人锯肉刀。

事态的变化超出了他的想象,如果仅仅只是一些兽化患者,绝对不足以让这片区域的巡逻队伍与驻守者们死伤惨重,更何况现在他根本听不见半点的动静,仿佛所有的活物都已经死去了一般。

他快步来到了喷泉侧面的楼梯前,小心地朝着前方搜索着,很快,他就在一处围栏上看见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洛斯?”,他勉强认出了这具尸体的身份。

这名猎人的尸体被那些带着尖刺的围栏残忍地穿透了,从他的胸口到腹部的位置被暴力撕开,血肉与内脏化为碎片落在一米多外。

只看了一眼,加斯科因便已经判断出了这场惨案的始作俑者。

只有那些已经进入兽疫晚期的灾厄之兽进食的时候才会制造出这样的惨状,因为被它们撕碎吞吃的血肉会从空洞的腰部“漏”出来。

“至少两只。”,在做出了基础的判断后,加斯科因立即放弃了继续行动的想法,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从数米之外的阴暗之中传来的,尖牙与地面剐蹭时的刺耳声响。

神父迅速地后退,在那声音的制造者还未从拐角处走出来的时候便迅速地退到了喷泉广场的边上。

短短几秒,他就做出了决断。

加斯科因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伸手抓住了那架设在窗前不远的门闸机关,用力一拉,登时,那通往喷泉广场的高大铁门便开始缓缓关闭。

“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