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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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柔对着张寒老管家,确实是柔声细语的。和张寒说了月银过来自己这里领的事,紫云又从外面走了进来道,“小姐,送银子去通县的家丁们已经回来了。”

傅柔忙问,“少爷呢?”

“银子交了过去,少爷当然和他们一道回来了。现在在小院外面呢。”刚才惊走君濯他们的,正是傅涛一行人。

傅柔知道小弟已经平安,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听见他就在门外,想起他干的好事,秀眉又竖了起来,冷哼道,“叫进来!”

紫云知道她要发火,暗地里吐了吐舌,赶紧出去传话,“你们都进来,三少爷,小姐叫你也进去。”

家丁们刚要挪步,里面的声音又斩钉截铁地传了出来:“家丁们都休息去,就傅涛一个,叫他给我进来!”隐约带着铁石之音。

众人都同情地看了傅涛一眼。

傅涛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二姐。听见二姐姐的腔调,已经知道今夜难熬,可又不敢不进去。瞅了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紫云一眼,深深呼吸一口夜间的空气,这才跨进那道不起眼的小门。

一进门,瞥见二姐面无表情坐在椅上,当即老老实实双膝跪了,叫了一声,“二姐。”

傅柔横他一眼,冷着脸问,“三少爷回来了?青楼里玩得痛快吧?”

傅涛涨红了脸,半天没有吭声,想一想,又觉得不甘心,满腹委屈地分辩,“我没有玩,只是路过。有一个师兄在通县,临行前师傅要我去给他递一封信,师兄招呼我,说带我去一个好地方,结果就……就……”

“就什么?”傅柔心里火气一冲一冲,她也知道自己这个炮仗脾气不好,可偏偏按捺不住,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傅涛面前,劈头骂道,“人家带你上青楼,你不知道摇头吗?出去学几年武艺,本事现在可真大了,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当场就把人家的随从打死了。好啊!果然是豪门出来的少爷,真了不得。”

傅涛被她惊风密雨似的骂了一顿,把头低得不能再低,“二姐教训的是,但我实在是……”

“你还敢回嘴?”傅柔拔高了声调,满腹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这股气压在心里好几天了,今日见了正主,实在忍也忍不住,越想越怒,举手就“啪啪”两下,甩了傅涛两个大巴掌。

傅涛从小爱武,生得牛高马大,这纤纤两掌如果要避绝对不难。

可甩巴掌的是二姐,他怎么敢避,老老实实挨了两巴掌,一手捂着脸,一边讷讷道,“那有一个女孩子,人家说就是那种清倌人,卖唱不卖身的,那个恶少仗势欺人,硬要调戏。我……我看不过眼,当时他们几个人扑上来打我一个,以一对多,我拳头上的力气就大了点……”他越说越小声。

傅柔听到这里,已经明白过来,见小弟垂头丧气,跪在那里不敢动弹,暗恨自己一时手急。

她也知道自己的短处,脾气太急,凶起来真像三太太说的,如同罗刹一般,可这是天生命里带来的,怎么也改不了。

沉默了片刻,傅柔脸上渐渐缓过颜色,不禁悄悄瞥傅涛一眼。

男孩子就是长得快,两年不见,已经长得铁塔似的,肩膀有两个她那么宽,看自己的眼神却依旧带着少许畏意。

“起来吧,多大的人了,动不动就跪。”傅柔冷着脸发话。

傅涛抬头打量她一眼,才醒悟过来,从地上站起。

“男儿膝下有黄金,知道吗?”傅柔边说着,边细瞅傅涛的脸。

太阳晒得古铜色的脸上浮起五道指痕,黑中带红,虽然不大显眼,傅柔也知道自己打得不轻,不免有点心痛,朝傅涛招手道,“你过来。”

傅涛小心翼翼走过去。

他站起来,比傅柔高了一大截。傅柔仰着头,仔细打量着问,“打疼了吗?”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朝上面吹了一口气,用指尖抚了抚。

傅涛皮厚肉粗,哪里把这点小力放在眼里,摇头道,“不疼。”顿了顿,又憨憨地问,“二姐,你不生气了?”

“怎么不气?我迟早被你气死。你知道自己力气大,以后动手可要克制着点,人命关天,不是开玩笑的。”傅柔叹了一声,瞅着傅涛,轻笑着问,“小弟,你讨厌二姐吗?”

傅涛一怔,“我为什么讨厌二姐?”

傅柔其实很喜欢这弟弟本性淳朴,听了他的话,笑意从唇角逸出来,霎时占满了两颊,比起刚才覆了寒霜的脸上,实在就如常年冰封的不毛之地忽然冒出千万朵鲜花一般。

傅涛见她展现笑容,知道二姐已经不气了,心里也是非常快活,跟着她嘿嘿傻笑起来。

傅柔问了他一会在外学艺的事,想起天色已晚,不再多聊,对傅涛道,“快回去休息,见过你娘了吗?”

果然,傅涛答道,“一回来就到二姐这里来了。”

“去吧,三娘见了你,一定高兴。”傅柔叮嘱道,“记住,这事既然已经了结,就不要和别人提起,小心让爷爷知道了,请出家法打断你的腿。”

傅涛应一声,爽快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