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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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拉无法控制地呻吟着,颤抖着,就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那水是那么冰冷,她的心几乎都要被冻僵了。潘特莱蒙钻进她的衣服,贴着她的肌肤躺着,为莱拉又恢复了完整而感到高兴。但是他知道,库尔特夫人一直在忙忙碌碌地准备某种饮料;他也完全知道,那只金猴结实的小手指已经迅速在莱拉身上摸了一遍,只有潘特莱蒙能注意到猴子还摸了摸莱拉腰间那只油布袋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坐起来,亲爱的,把这个喝了。”库尔特夫人说着,温柔地将胳膊伸向莱拉的后背,把她扶坐了起来。

莱拉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但几乎马上便放松了下来,因为潘特莱蒙正在默默地告诉她:只有伪装好,我们才会安全。她睁开眼睛,发现眼睛里已经充满泪水。让她惊讶和羞愧的是,自己竟然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库尔特夫人发出同情的声音,把那杯饮料放在猴子手里,用一块洒了香水的手绢给莱拉擦眼睛。

“尽情地哭吧,亲爱的。”那个温柔的嗓音说道。刚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莱拉便决定不再哭了。她努力止住眼泪,紧紧抿着嘴唇,强压着啜泣,但胸膛还在一起一伏。

潘特莱蒙在玩同样的把戏:欺骗他们,欺骗他们。他变成一只老鼠,悄悄地从莱拉的手里爬出去,胆怯地闻了闻猴子紧握的那杯饮料,没有毒:里面放了洋甘菊,没有其他东西。他又爬回莱拉的肩膀上,低声说:“把它喝了。”

莱拉坐起来,两手捧起那只热乎乎的杯子,小口啜着,一会儿又吹一吹,好让它凉下来。她的眼睛始终没有向上看——这一次她必须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伪装得更好。

“莱拉,亲爱的,”库尔特夫人低声说着,抚摸着她的头发,“我还以为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你了呢!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迷路了?是有人把你从公寓里带走了吗?”

“是的。”莱拉小声说。

“是谁,亲爱的?”

“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

“是参加聚会的客人吗?”

“我想是的。他们说你需要一样什么东西,就在楼下。我就下去拿,他们抓住了我,把我带到一处地方,塞进汽车。但是,等他们停下的时候,我迅速地跑了,躲开了他们,他们再也没抓到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她又是一阵抽泣,不过比刚才要好多了。她可以假装是自己所讲的经历引发了这一阵抽泣。

“我正在四处寻找回家的路,那些食人魔抓住了我……他们把我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塞进一辆面包车,把我带到一个地方,是一座很大的楼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她说出每一句话,她都觉得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恢复。现在,她正在做一件困难又熟悉,而且总是不可预测的事情——那就是撒谎。莱拉又有了一种掌控自如的感觉,也就是真理仪让她获得的那种复杂与操纵的感觉。她要小心谨慎,不能说出任何明显有悖常理的事情。某些地方她得说得含糊不清,而在另一些地方,她又得编造出貌似真实的细节。总之,她必须得是个艺术家。

“他们把你关在这幢楼里多久了?”库尔特夫人问。

运河上的旅行以及跟吉卜赛人在一起的时间一共有两个星期——她得把这段时间算上。于是,她编了一段跟着食人魔去特罗尔桑德的经历,讲述自己如何逃脱,详细地讲述自己看到的那座小镇的细节:在艾纳尔松酒吧做了一段时间的女佣,什么活都干,接着又在内陆的一个农民家里干了一段时间的活儿,然后就被萨莫耶德人抓住,带到了伯尔凡加。

“他们要——要切割——”

“嘘,亲爱的。我会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的。”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我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啊!所有孩子都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感到害怕,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非常可怕,比任何事情都糟糕……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做,库尔特夫人?他们为什么那么残忍?”

“好了,好了……你现在平安无事了,亲爱的。他们永远也不会那样对你,现在我知道你在这儿,你现在安全了,再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亲爱的莱拉,谁也不会伤害你,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可是他们却那样对待别的孩子!为什么?”

“啊,亲爱的——”

“因为尘埃,是不是?”

“是他们告诉你的吗?是不是医生说的?”

“这个连小孩子都知道,所有的孩子都在谈论它,只是大人谁都不知道!而且,他们差点儿就对我那样了——你一定得告诉我!你没有权利对这件事保密,再也不能了!”

“莱拉……莱拉,莱拉,亲爱的,这些都是非常重要但难以理解的概念,比如说尘埃等,这不是小孩子应该担心的事。不过,亲爱的,医生那么做是为孩子们好。尘埃是一种不好的东西,是错误的、有害的,也是邪恶的。成年人和他们的精灵被尘埃感染得太严重,没有办法补救,所以我们对他们无能为力……但是,及时给孩子们做手术就会让他们免受尘埃的伤害。这样,尘埃就再也不会沾上他们的身体,于是,他们就会平安快乐,而且——”

莱拉想起了小托尼·马科里奥斯,突然身体向前一倾,吐了起来。库尔特夫人往后一退,松开了手。

“亲爱的,你没事吧?到洗手间去——”

莱拉强忍着,揉了揉眼睛。

“你们用不着给我们做手术,”她说,“你们别理我们就好了。我敢肯定,阿斯里尔勋爵要是知道这里的情况,是不会允许任何人那么干的。如果他身上有尘埃,你也有尘埃,乔丹学院的院长还有其他所有的大人都有尘埃,那它一定没什么了不起的。等我出去后,我要把这些告诉全世界的孩子。不管怎么说,如果手术真的那么好,你干吗还阻止他们给我做呢?要是手术有那么好,你就应该让他们做,你应该高兴才对。”

库尔特夫人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悲哀的、洞察一切的微笑。

“亲爱的,”她说,“对我们有益的事情都得让我们吃点儿苦,而且,如果你感到心烦意乱,那么自然而然地,那也会让别人感到不舒服……但是,这个手术并不是说要把你的精灵从你身边夺走,他还在那里!对了,这里许多大人也都做过这个手术。那些护士看上去也相当幸福,是不是?”

莱拉眨了眨眼睛,突然明白了她们为什么那么木然和冷漠,也明白了她们那些小跑着的精灵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在梦游。

什么也不要说。这样想着,莱拉便把嘴紧紧地闭上了。

“亲爱的,如果不是事先做了实验,没有人会想要在孩子身上做手术,也绝不会有人想剥夺孩子的精灵!整个过程只不过是切那么一小刀,然后就一劳永逸了!你看,小时候,你的精灵是出色的朋友和伙伴,但是亲爱的,等你到了我们所说的青春期的时候——你很快就要到这个年龄——精灵就会带来各种令人烦恼的想法和情绪,这就会让尘埃乘虚而入。如果在此之前迅速地进行一次小手术,你就再也不会有什么烦恼,而且你的精灵还是跟你在一起,只是没有连在一起罢了,就像……就像一个特别乖巧的宠物——你要是愿意这么想的话,是世界上最好的宠物!难道你不喜欢这样吗?”

哦,邪恶的骗子,哦,她所讲的无耻的谎言!即使莱拉事先不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例如托尼·马科里奥斯和被关起来的精灵),她也会对此有强烈的厌恶和愤怒。割离自己亲爱的灵魂、亲密的心灵伙伴,让它沦落成一只奔跑着的小宠物?莱拉愤怒得几乎要全身冒出火来,潘特莱蒙在她怀里变成一只鸡貂,咆哮着——这是他能变幻出的最丑陋、最恶毒的模样。

但是她们什么也没说。莱拉紧紧地抱着潘特莱蒙,任由库尔特夫人抚摸她的头发。

“把你的洋甘菊茶喝了,”库尔特夫人温柔地说,“我让他们在这儿给你铺张床,既然现在我的小助手回来了,就没必要回去跟别的女孩睡一间宿舍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助手,是世界上最得力的助手!你知道吗,亲爱的,我们为了你,找遍了整个伦敦。哦,我真是太想你了!再次找到你,我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整个过程中,那只金猴一直在烦躁不安地游蹿,一会儿站在桌上摇着尾巴,一会儿靠着库尔特夫人在她耳边说着悄悄话,一会儿又竖起尾巴在地上踱步。当然,他这个样子表明库尔特夫人已经不耐烦了。终于,她忍不住了。

“莱拉,亲爱的,”她说,“我想,乔丹学院院长在你离开之前给了你一样东西,是不是?他送了你一台真理仪。问题是,那个东西并不是他的,他不能送给别人,只是放在那里让他保管。这个东西非常珍贵,不能随身携带——你知道吗?这东西世界上总共只有两三个!我想,院长把它送给你,是希望它最终会落到阿斯里尔勋爵的手里。他让你别告诉我这件事,是不是?”

莱拉撇了撇嘴。

“是的,我看得出来。嗯……亲爱的,你没有告诉我,是不是?你不用担心。这就是说,你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但是听着,亲爱的,这东西的确应该妥善保管,它这么珍贵,恐怕我们不能再让它有什么风险了。”

“阿斯里尔勋爵为什么不能拥有它?”莱拉问,身体并没有动。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你知道,因为他的头脑中有一些危险、邪恶的想法,所以他被流放了。他需要真理仪来完成他的计划,但是亲爱的,相信我,不管是谁,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让阿斯里尔勋爵得到真理仪。可悲的是,乔丹学院院长弄错了。但是既然你知道了,那么真的——最好是让我来拿着它,对不对?这样你也就不用费劲地随身带着,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看管它——而且,说实在的,你一定一直感到奇怪,弄不明白这样一个蠢笨、破旧的东西有什么用处……”

莱拉真的不明白,自己当初竟然会认为这个女人是那么有魅力、有头脑。

“所以,亲爱的,你要是现在还带着它,真的最好是让我来保管。它就在你的腰带里,是不是?是的,这样做很聪明,像这样把它放在……”

她的手伸向莱拉的裙子,接着便去解开那只硬硬的油布袋子,莱拉全身紧绷起来。那只金猴蹲在床尾,期待地连身体都颤抖着,两只黑色的小手放在嘴边。库尔特夫人把腰带从莱拉的腰间抽了出来,解开袋子上的扣子,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取出那块黑色的天鹅绒布,把它展开,看见了埃欧雷克·伯尔尼松制作的那只马口铁罐子。

潘特莱蒙又变成了一只猫,绷紧了肌肉,随时准备跳起来。莱拉把两条腿从库尔特夫人那儿抽开,然后转身将双腿放到地上。这样,时候一到,她也能撒腿就跑。

“这是什么?”库尔特夫人像是觉得很有趣,问道,“多滑稽的老式马口铁啊!你把它放在这儿是怕弄坏了它,是不是,亲爱的?还有这么多苔藓……你很仔细,对不对?还有一只马口铁罐子,居然是在第一只罐子的里面!是焊在一起的!亲爱的,是谁干的?”

她并没有等待莱拉回答,因为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如何打开这个东西上。她的手提包里有把小刀,有各种不同的功能,她拉出一把刀片,插到罐盖的下方。

立刻,房间里充满了愤怒的嗡嗡声。

莱拉和潘特莱蒙一动不动。库尔特夫人觉得既困惑又好奇,伸手去揭开盖子,金猴也弯下腰,凑近了去看。

就在这时,那只黑乎乎的间谍飞虫电光石火般地从罐子里“嗖”的一声疾速飞了出来,狠狠地撞在猴子的脸上。

他尖叫一声,身子猛地往后一退。当然,这一下也撞痛了库尔特夫人,疼痛和惊惧让她跟着猴子一起大叫起来。接着,那个上了发条的小魔鬼便往她身上爬,一直爬上她的胸口,然后是喉咙,然后朝她的脸上爬去。

莱拉没有丝毫犹豫。潘特莱蒙“噌”的一声跃到门口,她马上跟了过去,打开门,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

“打开消防警报!”潘特莱蒙一边在她的前面飞着,一边尖声叫道。

莱拉看见前方角落里有一个按钮,便不顾一切地用拳头打碎了上面的玻璃。她继续往前跑,朝着宿舍飞奔,同时打开一个又一个的警报器。这时,人们开始跑到走廊里,到处张望,想知道是什么地方着了火。

这时,莱拉已经来到厨房附近,潘特莱蒙让她产生了一个想法,于是她飞快地跑进厨房。片刻之后,她便打开了所有煤气开关,将一根火柴扔向最近的灶台。然后,她从储藏架上拖出一袋面粉,用力扔向桌子角,袋子破了,空气中充满了白色的面粉,因为她听说过,如果在火源附近把面粉弄成这样,就会发生爆炸。

然后,她冲了出去,继续拼命地跑向自己的宿舍。此时,走廊里已经全都是人:孩子们在激动地到处跑动,因为“逃走”这个词已经在他们中间传开了。年龄大些的孩子正在招呼年纪小的孩子,和他们一起跑向放衣服的储藏室。大人们试图控制局面,但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处都是拥挤的人群,他们呼喊着,推搡着,哭叫着。

莱拉和潘特莱蒙像鱼一样地穿过这一片混乱,继续往宿舍跑。就在她们快到宿舍的时候,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整座大楼都在晃动。

其他几个女孩早就跑了,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莱拉把小柜子拖到墙角,跳到上面,用力把她的皮衣包裹从天花板上拽下来,摸到了真理仪——它还在那儿。她迅速地把皮衣套到身上,把风帽往前一拉戴在头上。这时,潘特莱蒙变成一只麻雀,飞到门口,大声喊道:

“快跑!”

她撒腿跑了出去。这时,有一群孩子已经幸运地找到了防寒服,正在沿着走廊朝大门口跑去,莱拉加入他们的行列。她身上冒着汗,心嗵嗵跳着。她知道,她必须逃走,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前面的路被堵住了。厨房里的大火迅速蔓延起来,不知是由于爆炸还是大火,房顶掉下来了一块。人们吃力地爬上变形的支柱和房梁,呼吸着寒冷的空气。煤气的味道很重。这时,又响起一声爆炸,比第一次更响,离得也更近。有几个人被震倒了,到处是恐惧和痛苦的哭喊声。

莱拉挣扎着站了起来。在精灵们的哭喊和扑腾声中,潘特莱蒙大叫:“这边!这边!”莱拉用力爬上瓦砾,呼吸着冰冷刺骨的空气。但愿孩子们都找到了户外穿的衣物,要是从实验站逃走却被冻死,那实在是件倒霉透顶的事。

此时,大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莱拉爬上了屋顶,夜空下她看到楼房的墙上有个大洞,火舌正在吞噬着洞口。楼房大门处聚着一群孩子和大人,但此时,大人们显得更加焦躁不安,孩子们也更加惊慌失措,他们全都更加紧张、害怕。

“罗杰!罗杰!”莱拉大叫。潘特莱蒙变成一只猫头鹰,睁着目光锐利的双眼,大叫着表示看见了他。

片刻之后,他们便找到了彼此。

“告诉他们全都跟着我!”莱拉在他耳边大叫道。

“他们不会的——他们全都吓坏了——”

“告诉他们那些人怎么对待那些失踪的孩子!他们用大刀切掉他们的精灵!告诉他们今天下午你见到的事情——我们把那些精灵都放了!告诉他们,要是不逃走,他们就会有同样的下场!”

罗杰张大了嘴,吓得目瞪口呆,但很快就清醒过来,跑向离他最近的那群犹豫不决的孩子。莱拉也照着他的样子,跑向另一群孩子。当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有的孩子哭了起来,惊恐地紧抱着他们的精灵。

“跟我来!”莱拉喊道,“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得从实验站跑出去!快点儿,快跑!”

孩子们都听见了她的话,跟在她后面,像潮水一般穿过院子,涌向那条有路灯的大道。他们的靴子急速地拍打着坚硬的雪地,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在他们身后,大人们在大喊大叫,楼房又有一部分轰然倒塌。火苗蹿向空中,火焰向上翻滚,声如裂帛。然而,在这些声音之外,又传来另一种声音,快速逼近,又非常凶暴。莱拉以前从来没听到过,但她很快就明白了是什么:那是鞑靼警卫狼精灵的嚎叫。她从头到脚都发软了,很多孩子吓得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停了下来。低沉的脚步声中,一个鞑靼警卫雄赳赳、大踏步地迅速冲了过来。他端着来复枪,身边跳跃着的灰色身影是他凶猛的精灵。

然后又来了一个警卫,之后又来一个。他们全都披着盔甲,没有眼睛——或者说,至少你在他们头盔上沾满雪的那道缝隙后看不到他们的眼睛。你所能看到的眼睛就是他们黑洞洞的枪口和狼精灵淌着口水的下巴上方闪着光的黄色眼睛。

莱拉颤抖着。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些狼是如此可怕。现在她也知道,伯尔凡加的人毫不在意打破人与别人的精灵不能接触的禁忌。因此,她一想到那些流着口水的牙齿,便开始畏缩了……

鞑靼人跑着步赶过来,在通往路灯照耀的大路口前站成一排,他们的精灵站在身旁,和他们一样列队齐整、训练有素。再过一会儿,还会有第二排士兵,因为不断地有更多的士兵跑过来。莱拉绝望地想:孩子是无法打赢士兵的,这可不是在牛津的黏土河床上打架,朝烧砖人的孩子扔泥巴。

不过也许真的就是同一码事儿!她记得自己曾经将一把黏土扔到扑向她的烧砖人孩子宽阔的脸上,那个孩子停下来抹去眼中的泥土,镇上的孩子便趁机扑过去按倒了他。

那时候她站在泥浆里,现在她站在雪地里。

莱拉仿照那天下午的样子,但这次是孤注一掷——她抓起一把雪,扔向距离最近的那个士兵。

“打他们的眼睛!”她大叫道,又扔了一团雪。

别的孩子也都跟着扔起了雪团,不知是谁的精灵想到一个主意,变成一只雨燕飞在雪球的旁边,轻轻一推,把它径直塞到头盔上露着眼睛的那道缝里——接着,孩子们全都加入了这个行列。片刻之后,鞑靼人脚步踉跄地唾骂着,想抹去塞在眼前那道窄缝里的雪。

“快跑!”莱拉尖声大叫道,朝路灯照耀着的大路冲了过去。

所有的孩子蜂拥着跟在她后面,躲避着狼精灵们那吧嗒作响的下巴,沿着大街,拼命地奔向黑暗中那开阔的远方。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刺耳的叫声,一名军官在大声下达命令,立刻,几十支来复枪的枪栓被拉开了。接着,又传来一声尖叫,随后便是令人紧张的沉寂,只听见奔逃的孩子们那纷杂的脚步声和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他们正在瞄准,他们不会错过目标。

但是,没等他们开枪,一个鞑靼人便发出窒息般的喘气声,另一个鞑靼人则惊叫起来。

莱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见一个人躺在雪地里,背上插着一支灰色的羽箭,身子扭动着,抽搐着,嘴里咳出了鲜血。其他士兵四处搜索,想找出到底是谁射出的箭,而他们却连射手的影子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