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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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灵的摄像机只能掩护我们很短的一段时间——显然已经用光了。后面的走廊里开始响起阵阵爆炸声,每一声都夹杂着琪萨的惊叫。她被自己下手造就的血肉模糊吓坏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冲击着牢房,让那些原本动作就很慢的新血囚犯愣住了。

“别停下!继续走!”法莱叫道,她急躁的脾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的领导权威。“跟着艾达!跟着艾达!”她驱赶着他们,像赶羊似的,自己也拉扯着一些人走上楼梯。谢德更有效率,他抱着那些最年老、最体弱的人,直接从底层一跃而起——当然大部分人都被弄得晕头转向。奇隆护着他们,免得他们从狭窄的走道上掉下去,他长长的四肢变成了扶手。

艾达挥动着手臂,指引着爬上来的新血穿过她旁边的那扇门。门上有一个大大的字母C。“跟我来!”她大喊着,眼睛飞速掠过每一个人,记着数。不知为什么,很多人冲着我跑过来,我只好把一些囚犯推到艾达那里去。还好那个小女孩明白了我们的意思,踉跄着扑到艾达脚下,紧贴着她的腿,想躲开这混乱。一切声音混合起来回荡在牢房里,在水泥墙壁和金属梁柱的作用下犹如野兽的怒吼,听起来无比恐怖。随后便有枪声响起来,尼克斯的笑声我不会听错,但他很快就要笑不起来了,如果这混战继续下去的话。

接下来就是我最害怕的部分了,也是我最为挣扎的部分。但卡尔非常清醒——我们必须分头行动。覆盖更多区域,救出更多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把他们安全地带出去。于是我逆着新血囚徒的人流往相反的方向走。卡梅隆在我旁边,把那把钥匙往后一扔,被奇隆不偏不斜地接住了。他看着我们离开,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我,我们都心知肚明。

卡尔跟在我后面,我能感觉到几码之外传递过来的热量。他烧着了我们后面的走道,让它熔化断裂,把我们和其他人隔绝开来。我们冲到对面那扇标着“指挥中心”的门边,卡梅隆立刻着手解决开关控制板。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瞪眼,回头看着奇隆和我哥哥,用力地记住他们的面孔。琪萨、尼克斯和达米安跑回牢房里来了,走廊上的攻势太厉害,他们抵挡不了了。子弹呼啸而至,重击着金属和尼克斯的身体。整个世界仿佛再次放慢了速度,我真希望它就永远停在此刻。我希望乔在这儿,告诉我该做什么,告诉我哪个选择是正确的,告诉我,谁会死去。

一只热得烫人的手扶住了我的脸颊,强迫我把头转过来,不再去看其他人。“专注,”卡尔说着凝视我的眼睛,“梅儿,你现在就得忘记他们。相信你正在做的事。”

我几乎无法点头,几乎发不出声音:“好。”

在我们身后,牢房空了,在我们面前,开关闪着火花,门开了。

卡尔拥着我们冲了进去。这里的地板上铺着瓷砖,我重重地落在上面,身体的本能先于理智思考做出了反应,闪电一下子出现了,围绕在我四周。它击碎了关于奇隆和谢德的思绪,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只有中庭这一边的指挥中心,以及我自己必须做的事。

正如卡梅隆所说,这是一间三角形的屋子,由坚固结实、泛着波光的钻石玻璃区隔,里面满是控制面板和监视屏幕,还有六个慌了神的士兵。指挥中心的门也像牢房里的一样,是金属的,三面墙上各有一扇。我冲向第一扇门,以为它会打开,以为里面的士兵会立刻行动起来。但让我意外的是,他们仍然坐在椅子上或站在原地,睁大惊恐的眼睛瞪着我。我一拳擂在门上,痛感立刻传遍了我的手,让我一阵痛快。“开门!”我大叫着,好像这样能解决一切似的。距离我最近的那个士兵瑟缩了一下,从墙边向后跳开了。他也佩着上尉徽章。

“别动!”他下令止住了手下。

上方的警报器响起来了。

“如果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卡尔小声咕哝着,走到另一扇门那里。

巨响的关门声吓了我一跳,我连忙转身,只见超大的花岗岩石板滑动着,取代了我们刚才进来时通过的那扇金属门。卡梅隆冲着控制面板冷笑,甚至还高兴地拍了拍它。“这能为我们赢得几分钟吧。”她站了起来,膝盖咔拉作响,一看见指挥中心里面的情况就满脸不屑。“傻瓜们被吓疯了。”她做了个非常低俗的手势,用在干阑镇的小巷子里更像样些。“我们隔着玻璃能够得着它们吗?”

作为回答,我将目光放到了监视屏幕上。它们迅速地爆裂开来,士兵们只看见一簇簇的电火花和满地碎玻璃。警报器的声音低了下去,而后就彻底不响了。甚至连指挥中心里面的金属零件都随着电流跳动不已,像油锅里的煎鸡蛋一样。士兵们聚集到了房间中央,其中一个瘫了下去,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这个动作我现在已经认得了——卡梅隆紧握的拳头让他的身体猛烈摇动,在一波又一波令人窒息的能量里挣扎。血从他的耳朵里、鼻子里、嘴巴里滴了下来,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被闷死。

“卡梅隆!”卡尔喊道,但她假装没听见。

“朱利安·雅各!”我大叫着,再次猛击玻璃,“莎拉·斯克诺斯!他们在哪儿?”

又一个士兵倒了下去,哀哀号叫。

“卡梅隆!”

她毫无住手的意思。她不会住手的。这些人囚禁她,折磨她,饿着她,还可能会杀了她,复仇就是她要做的。

我的闪电也加强了,在这玻璃盒子里面跳跃着,逼迫那些士兵屈从于这白紫色的怒意。闪电噼啪作响,火花四溅,爆裂着,一点点地逼近他们的血肉之躯。

“梅儿,住手——”卡尔还在叫着,可我几乎听不见他了。

“朱利安·雅各,莎拉·斯克——”

指挥中心里的那个上尉,在地上爬着,扑到我面前。“牢区G!”他喊着,用手掌拍着玻璃,离我的脸只有几英寸。“他们在G牢区!走那扇门!”

“可以了!快来!”卡尔吼道。而在玻璃盒子里,上尉的眼睛一晃,看着他们曾经敬服的王子。

卡梅隆大笑起来,声音又高又亮:“你想让他们活命吗?你知道他们对我们、对这里的所有人,还包括你们银血族,都干了些什么?”

“求你,求求你,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是国王的命令——”上尉恳求着,躲闪着另一道闪电。而在他背后,卡梅隆的第二个目标也蜷缩着倒了下去,屈服于她无声无息的致命攻击。他的睫毛上沾着眼泪,凝成了晶莹的几滴。“殿下,请可怜可怜我,请你宽恕我——”

我想起了牢房里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眼睛充血,身子瘦得隔着衣服都能摸到肋骨。我想起了吉萨,还有她受伤残疾的手。坦普林的那个婴儿,无辜的孩子们。那个命中注定不能平静的夏日,一个死去的渔夫就这样一环环地掀起了狂风暴雨,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我都想到了。不,这不是他的错。是他们的错。他们的法律,他们的兵役,他们为我们每个人设下的厄运。是他们干的。是他们咎由自取。即使在现在,明明是卡梅隆和我在毁灭他们,他们却还是向卡尔祈求宽恕。他们向银血国王卑躬屈膝,却冲着红血女王吐口水。

隔着弯折的玻璃,我看着王子,他的脸像是被扭曲了似的,像极了梅温。“梅儿。”他轻语,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的。

然而这轻语现在无法阻止我了。我觉得自己内心有什么东西焕然一新,这感觉熟悉而奇异,力量仿佛来自选择,而非血液,来自我被塑造成为的自己,而非我生来天然的自己。我转过身,不去看卡尔扭曲的面孔,因为我知道在他眼里,我也一样扭曲变形。

我露出牙齿,恶狠狠地说道:

“闪电不懂宽恕。”

以前,我曾见过哥哥们用玻璃片折射的光烧死蚂蚁。这和我做的事异曲同工——只是后者更惨烈些。

为了防止犯人出逃,单独牢房之间相互隔绝,几乎不可能传递消息,这一点在警卫之间的联络上一样有效,甚至更加困难。突发的混乱像闪电或烈焰有着相同的作用,警卫们都不愿离开自己的岗位,尤其是风闻国王就在这里的节骨眼儿上。于是,我们发现牢区G里有四个磁控者警卫正在争执不休。

“你听见警报了,一定是出事了——”

“也许是演习,展示给那个小国王瞧瞧。”

“对讲机收不到指令了。”

“刚才不是说了嘛,摄像机失灵了,对讲机也必定是一样。可能是王太后又在瞎搞,该死的老巫婆。”

我放出一道电光直劈其中一人,以吸引他们的注意:“是另一个巫婆。”

不等我脚下的金属走道坠落,我就抓住了门左侧的栏杆,卡尔则抓住了右侧的。栏杆在他灼热的抓握之下先是烧红了,而后便熔断了。卡梅隆留在门口,眉毛上划过一道亮亮的汗水,但是她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一个磁控者正要往后撤回他所在的悬梁,突然就蜷缩起身子,紧抱着脑袋,从三层楼上摔了下去,落在水泥地上失去了知觉。现在还剩两个。

锋利的金属片冰雹似的向我呼啸而来,每一片都像是致命的匕首。但我迅速闪开,扒住栏杆向下滑,直到脚尖够到了下一层牢房的顶部边缘。“卡尔,帮我!”我叫道,躲开又一阵猛攻。我拼尽全力,那个磁控者却也向下移动,犹如悬空,他脚下的金属梁随之下沉,让他飘浮在了中庭上空。

让我气恼的是,卡尔没理睬我,他撬开已经半熔的牢房栏杆,背上缭绕着火焰,保护自己不被其他磁控者投来的武器所伤。在扭曲交织的火苗之中,我几乎看不见他了,但我心里明白。他非常愤怒,原因是明摆着的——我杀了那些银血族,做了他不能做的事,他因此怨恨我。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看到这样的卡尔,看到这个军人、这个战士,竟然惧怕行动。现在他正专注地打开尽可能多的牢房,却不理会我需要帮助的请求,强迫我单打独斗。

“卡梅隆,干掉他!”我叫道,向上看着那位不太牢靠的同盟。

“乐意效劳。”她冷笑着,向那个攻击我的磁控者伸出了手。他踉跄了几下,但是没有掉下去。卡梅隆的能量正在减弱。

我吊在牢房栏杆上一点点往前挪,脚尖也开始打滑,我的手指狠命地拉着栏杆,每一秒钟都无比艰难。我擅长奔跑,可不擅长攀爬,而且这样我几乎无法战斗。几乎是的。一片锋利多角的金属利刃擦过我的脸颊,一道伤口随之裂开。而后手掌上也挨了一下。当我往前抓住下一根栏杆时,握力减弱了,因为手上沾着我自己的血,不停下滑。还剩最后六七英寸时,我直接跳了下去,重重地落在一组交错牢房的中空部分。有那么一秒钟,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了,睁开眼睛却看见一支巨大的长钉呼啸着直刺向我的脑袋。我连忙往旁边一滚,躲开这致命的一击。一支接着一支的长钉像雨点似的瓢泼而来,我不得不左躲右闪地跑成一个“之”字形才得以保命。“卡尔!”我再次叫他,这一回是愤怒多过了恐惧。

下一支长钉没碰到我就熔掉了,但是飞溅的铁水火花离我太近了,擦着了我的后背。我忍不住大叫起来,因为飞行服上的纤维熔化掉了,浸入了我背上的伤疤。这几乎是我体验过的最难忍受的疼痛了,仅次于那个发音装置发出的咔嗒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昏迷。我“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两条腿震得很痛。

疼痛,似乎是我的另一个触发点。

我们头顶之上的天窗不停震颤,一道闪电劈了下来,犹如一棵生长在层阶之间的紫色的树,将枝丫蜿蜒伸向牢区G的中空地带。它干掉了一个磁控者,她都没来得及喊一声。而最后一个也差不多要去见上帝了,他蜷缩在最后一块钢梁上,徒劳地抵抗着卡梅隆的意志。

“朱利安!”四周一静下来我就大喊,“莎拉!”

卡尔跳下来,落在另一边,手拢在嘴边。他拒绝看我,而是搜索着牢房。“朱利安舅舅!”

“我在这儿等你们。”卡梅隆从上一层的门口对我们说道。她晃荡着两条腿,看着最后一个奄奄一息的磁控者,甚至还有心情吹起了口哨。

牢区G和新血所在的牢区D一样潮湿,不过因为我,这儿已经破坏得差不多了。地板中央的一个大洞冒着烟,必然是我刚才那道闪电干的好事。从我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底层牢房几乎漆黑一片,但是每一间里都关着人。有一些囚犯蹒跚着靠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这场暴动。这里面有多少张面孔是我认得的?但是他们太憔悴了,形容枯槁,因为恐惧、饥饿和寒冷,他们的皮肤甚至都泛起了蓝色。如果是卡尔被关在这儿几个星期,我恐怕也会认不出来了。我原本对这些银血族期待甚高,不过我想,这些政治犯也许和基因突变的那些秘密人群一样危险。

“在这儿。”一个嘶哑的声音。

我磕绊着跨过一个磁控者的尸体,顾不得背上伤疤每一步拉扯下的剧痛,我跑过去,看见卡尔也在那儿,他手上燃着火,正在熔断栏杆。他要救出他的舅舅,为自己犯下的过失赎罪。

牢房里的人看起来极度虚弱,就像朱利安挚爱的书籍一样老旧、脆弱、不堪一击。他的皮肤惨白,头发稀疏,脸上的皱纹更多了,更深了。我猜他也许还掉了几颗牙。然而,那双棕色的眼睛却依然如故,智慧的光芒仍然在深处灼灼闪耀。朱利安。

我等不及了,徘徊在滚烫的栏杆外面,焦急万分。朱利安,朱利安,朱利安,我的老师,我的挚友。第一根栏杆变软了,卡尔把它掰开,那空间只够我挤进去。我几乎没注意到静默石令人窒息的压迫,一把把朱利安拉了起来。他神情苦涩,仿佛骨头痛得要断了似的,那一瞬间,我担心他无法活着离开这座监狱。但随后他抓着我,手上用了劲儿,眉头紧锁,全神贯注地思考着。

“带我到那个警卫那儿去,”他沉声说道,流露出几分苍老练达的心志,“救出莎拉。”

“当然,我们也是要救她的。”我用胳膊环住朱利安的肩膀,搀着他。虽然他比我高很多,我手上的感觉却那么轻,轻得让人心惊。“我们要救出所有人。”

当我们把朱利安扶出牢房后,他虽然步履踉跄,却仍然自己站直了。“卡尔。”他喃喃出声,伸出双手,抚摩着外甥的脸,仔细察看着这位流亡王子,犹如研读一本古老的书。“尘埃落定了,是吗?”

“是的。”卡尔低声说道,仍然没有看我。

牢狱之灾改变了朱利安的模样,却没改变他的本性。他胸中了然,点了点头,看上去非常庄严郑重。这同样也令卡尔感到安慰。“此时此地不宜思考这些,但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卡尔重复道。他终于把灼热的目光移向了我,仿佛要将我点燃。“以后。”

“来,梅儿,带我到那个垂死的恶棍那儿去。”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那个警卫。他已经没有知觉了,不过还活着。“让我看看自己是不是全无用处了。”

我照做了,像拐杖一样扶着他,来到那个倒地不起的警卫旁边。与此同时,卡尔跑去莎拉的牢房。她就被关在朱利安的对面,他们能听到彼此,看到彼此,但就是无法触碰——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我曾经见过朱利安这么做,但从未见过他如此费力痛苦。他的手指颤抖着,撑开那警卫的眼睛,然后吞咽了好几次,想发出他需要的声音。心音之歌。

“没关系的,朱利安,我们可以另想办法——”

“其他办法会让我们死掉,梅儿,我什么都没教会你吗?”

要不是情势紧迫,我就得笑出来了。我非常想拥抱我的这位老先生,但我忍住了,也藏起了笑容。

终于,朱利安深吸了一口气,半闭着眼睛,脖子上血管凸起。而后他的双眼猛然张开,明亮清澈。“醒来。”他用比徐徐落日更美的声音说道。而在我们脚下,那个警卫真的应声而动,恍惚着睁开一只眼睛。“打开牢房,所有的。”金属扭曲的尖厉声音响起,一间间牢房的栏杆齐刷刷地轰然洞开,那声音回荡在牢房里,此起彼伏。“建立楼梯和走道,连接所有。”咣啷,咣啷,咣啷。金属碎片、匕首、电击后的残余,甚至连熔化掉的金属渣滓都动了起来,它们延展平铺,重新构建,相互联结。“和我们一起走。”朱利安的最后一句命令微微颤抖,但那个警卫仍然乖乖服从,只是慢了一点儿。

“幸好你们是今天来的,梅儿。”朱利安在我的搀扶下站稳了,“我们昨天刚刚放风过,没有那么虚弱。”

我很想跟朱利安说说乔,说他的异能,他的建议。朱利安一定很愿意听他的故事。以后再说,我暗自想着,以后。

这是第一次,我心存希望。

还有“以后”可言。

克洛斯监狱里一片混乱,每条走廊里、每扇门背后都响着枪声。跟着我们的那些衣衫褴褛的银血族囚犯大多十分虚弱,但也有一些还有力气抱怨。我根本不信任他们,总是走到后面去盯住他们。很多人四散开去,溜过拐角,急切地想离开这个地方。还有些则返回监狱深处,想要报仇。只有少数人跟着我们,他们埋头看着脚下,为跟随闪电女孩而感到羞愧。不过他们还是跟上了,而且拼尽全力打斗。这就像是往平静的池塘里丢进了一块石头,刚开始涟漪很小,但一定会环环相扣,掀起波澜。每个牢区都比前一个攻得容易,直到守在里面的磁控者一见我们就跑。那些银血族囚犯比我杀的人多,他们像饿狼一样干掉了同族的背信者。但即便如此也撑不了多久。一个来洛兰家族的湮灭者炸掉了一整面墙,把牢区J露了出来,建筑残骸没有往下坠落,而是向上飞升。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吸进了一个翻卷着烟尘、碎片和怪异低语的旋涡。

卡梅隆抓住了我,但是一下子又滑脱了,消失在一片浓雾里。水泉人。我只能看见荫翳和模糊的黄色灯光,每一盏灯都像是遥远朦胧的太阳。我四下里乱挥,割伤了的手抓住了什么东西,那是一条冰冷的、软绵绵的腿。这才让我一个剧痛停了下来,没有跟着爆炸的冲击继续飞远。“卡尔!”我叫道,但是巨大的轰响掩住了我的声音。

我咕哝了一声,只好拉着那条腿往上爬。这一定是哪个尸体的腿,因为它一动不动。冷冰冰的恐惧一下子涌上心头,蔓延到了阵阵刺痛的手指。我几乎想放手了,因为我不愿看到这条腿的主人,不想看到他的脸。他可能是任何人,所有人。

这一刻本不应该觉得轻松,但我的确是这个感觉。我不认识这个人,他趴在牢房的栏杆上,一条腿卡住了,另一条腿仍然垂着。他无疑也是个囚犯,可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会为他哀伤。我觉得自己的背像是裂开了,因为旧伤和刚才的灼烧,痛得要命,但下一秒我就倚在了栏杆上,因为这一牢区的重力是异常的。加雷斯就在这儿,意味着奇隆、谢德和法莱也距离不远。不对,他们应该在监狱的另一边,释放清空那边的牢区——有人把他们逼到这儿来了,或是设圈套把他们一锅端了。

但是我还没出声,就一下子又坠了下去,好像整个牢区翻转起来。不,牢房没动,是重力在变化。“加雷斯,停下!”我对着一片虚空喊道。没有人回答。还好,我不想听见谁回答。

闪电女孩。

她的声音几乎让我的脑袋裂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