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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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后,山谷营地闪了闪。我敬畏地看着这座我们住了几个月的家园,在海瑞克简简单单的一挥手之下消失了。群山依旧,用作训练的空地也还在,但是我们安营扎寨的一切迹象都不见了,就像沙子拂过平滑的石头。就连孩子们的声音也听不见了,而就在刚才,他们还跟我们挥手告别,吵闹声回荡在夜色中——是法拉赫让他们消音了。他们两人联手,为这些年幼的新血遮盖上了守护帷幕。虽然从来没有人靠近过这里,发现过我们,但多加一层保护还是让我倍感安慰——只是我自己不太敢承认罢了。很多人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好像单是让山谷营地隐形就足以值得庆祝似的。让我烦心的是,带头起哄的是奇隆。他起劲地吹着口哨,可我没法儿嘲弄他,因为我们才刚恢复交谈不久。于是我挤出一丝微笑,牙齿难受地紧咬着,忍住了那句我很想说的话——保存你的体力。

谢德和我一样安静,他落在我旁边,没有回头去看已然空空如也的营地,而是一直向前看,看向幽深、寒冷的树林,还有前方等待着我们的任务。他腿上的伤几乎痊愈了,这让他步履轻快,我也快步跟上,领着其他人往前走。到飞机那儿的距离不远,我希望不要浪费每一秒钟。夜里的寒风吹在我毫无遮挡的脸上,很痛,但天空十分晴朗,令人欣慰。没有雨雪,没有风暴——现在还没有。风暴即将来临,即将由我或旁边的什么人一手掀起。至于谁会活着看到第二天的黎明,我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谢德念叨着什么,我没有听清,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仍然有两个手指弯曲着,那是我们去坎科达征募阿奶时受的伤。当时一个铁腕人想抓住谢德,在他跳起来之前挫伤了他左手的食指。后来法莱为他包扎好了,当然。可是那一幕还是让我瑟缩,让我想起了吉萨——另一个因为我而受到伤害的巴罗家的孩子。

“这代价是值得的,”他再一次说道,声音比以往更响亮,“我们正在做的是对的事情。”

我知道。尽管有着重重担忧恐惧——关于我自己的,关于那些与我最亲近的人的——我仍然知道克洛斯监狱这一役是正确的选择。就算没有乔的信誓旦旦,我也相信我们的这条路。不是吗?绝不能让那些新血受伊拉王太后耳语的摆布,绝不能让他们被杀死,或是成为没有灵魂的空洞躯壳。我们必须采取行动,让世界不再变得比此刻更糟。

谢德的担保仍然像温暖的毛毯一样让我安心。“谢谢。”我回答他,握住了他的手。

他笑了笑以示回应,像是一弯新月浅浅的白色。在黑暗中,他的样子像极了我们的老爸。撇开年龄,撇开轮椅,撇开那还未加诸肩上的重负,他们有着一样的智慧,一样的敏锐直觉,这些让他们得以在酷烈的战争前线生存下来。而现在,谢德也靠着这些在全然不同的战场上努力着。他拍了拍我的脸颊,这熟悉的动作让我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但我并未心生反感。因为这提醒着我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不是什么基因突变,而是血缘至亲——这比任何异能都要更深刻,更强韧。

卡尔在我右边走着,我假装没感觉到他的注视。我知道他在想着他的弟弟,想着他自己那被撕裂的血缘关系。卡尔后面是奇隆,他紧抓着打猎用的步枪,搜索着树林里的那些阴影。这两个男孩处处不同,却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他们都是孤儿,都是被抛弃的,除了我之外,没人给他们精神上的支持。

在我看来,时间过得似乎太快了些。我们好像一下子就登上了“黑梭”,一下子就呼啸着飞上了天空。我们冲进黑暗之中,掠过下方的山峦,每一秒都仿佛比上一秒更短。这代价是值得的,我对自己说道,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谢德的那句话。我必须保持冷静,以保飞机安全,我必须隐藏恐惧,以保他人心安。可是在我的胸膛里,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声音之大让我担心其他人都能听得见。

为了对抗越来越快的心跳,我紧紧抱住了膝盖上的飞行头盔,胳膊紧压着它圆润冰凉的弧形外壳。我盯着那光滑的金属,检视着自己的倒影。面前的这个女孩,我既熟悉又陌生,梅儿,梅瑞娜,闪电女孩,红血女王,或什么也不是。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害怕,犹如石头雕刻而成,面目严峻,发辫紧紧地梳向脑后,脖子上有一道扭曲的疤痕。她不是十七岁,而是看不出年龄的;她是银血族,也不是,是红血族,也不是;她是个人——也不是。她是红血卫队的代言人,是通缉令上的那张脸,是王子的情人,是一个贼……是一个杀手。她是任由人来捏塑,唯独不由自己的傀儡娃娃。

“黑梭”上储备的备用飞行服是黑色和银色相间的,让我们这群乌合之众也有了统一的制服,顺便还能起到伪装作用。大家都在摆弄着这些衣服,想尽快地适应这一身装扮。像往常一样,奇隆扯着领子,想让那硬挺的领圈松快点儿,尼克斯的肚子大得差点儿拉不上拉链,好像随时会爆开来似的。阿奶很熟练地穿上了她的那身衣服,不过没有像我一样卷起袖口和裤腿,因为飞机降落之后,她就要变成另一副模样——会让我恶心反胃、心跳过速、百感交集的模样。

幸好“黑梭”本来就是运输机,搭乘了我们十一个人之外还有空余空间。我原以为人多量重会拖慢飞行速度,但按照仪表盘上的显示,我们的速度和以往一样,也许还更快了些。卡尔娴熟地驾驶着这飞行器,躲过了明亮的月光,把我们隐匿在诺尔塔沿海上空翻滚的秋日行云里。

他看着窗外,眼神在云层和面前闪烁的各种仪器间闪动。尽管几个星期以来一直都坐在驾驶舱里,我现在却还是不知道它们都是什么意思。在干阑镇的时候我就是个笨学生,这一点现在也没有改变。我没有办法像卡尔那样专心致志,只知道走捷径、作弊、撒谎、偷窃,知道怎样看穿人们藏起来的东西。此时此刻,卡尔也隐藏着什么。我也许会为其他人的秘密感到害怕,但我知道卡尔隐秘不言的东西不会伤害我。他一直努力将自己的软弱和恐惧埋葬。他从小就被教育着要相信强大和权力,而不是别的;摇摆不定是根本性的错误。我之前告诉他,我也害怕,但那区区几句低语,远不足以击碎多年来的信念。像我一样,卡尔也戴上了面具,不想让我看到那后面是什么。

这是最好不过的了,现实的我如此想着。但是另一个我,相当在乎这位流亡王子的我,却忧心忡忡。我了解这次行动的物理上的危险,可是在今天下午之前,我从没想过情感心灵上的险境。卡尔会在克洛斯变成什么样?他会退出吗?像加入时那样?他会彻底离开吗?

法莱已经是第十二次检查我们的武器库了。谢德想要帮忙,却被她赶走了。但这些背后还是有些许力量的。有一次,我看见他俩相互坏笑着,而后法莱便允许他帮忙数子弹了。子弹袋上有着“科尔沃姆”字样——这也是偷来的,应该是克朗斯干的。在法莱的关系网的帮助下,他想方设法弄来了更多的枪支、匕首,以及各种各样超出我想象的武器。每个人都将全副武装,自己的异能外加能找到的任何武器。我自己是除了闪电之外再不想要别的了,可其他人都迫不及待地选择手枪,或是短刀,或是——比如尼克斯在这几星期就最偏爱杀伤力很强的、伸缩式的矛。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武器,恣意地用手指划过那锋利的钢铁尖刃。要是别人也敢这么干,手都要割烂了,但尼克斯的皮肉坚硬无比,这样的动作根本不在话下。另一个刀枪不入的新血达米安也学着前辈的样子,在瘤结凸起的膝上放着一把厚实的大砍刀。刀锋闪着寒光,等着直劈入骨。

我看见卡梅隆颤抖着选了一把小刀,小心地把它插进刀鞘里。在过去的三天中,她一直专注于驯服自己的异能,而不是练习劈刺刀功——这是她压箱底的一招儿了,真希望她不要用上。她迎上了我的目光,神情痛苦,有那么一瞬间,我担心她又要对我大肆批判,甚至看穿我的面具,但她只是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了然的笑容。

我也冲她点头,伸出一双看不见的友谊之手。但她的眼神硬了起来,猛地扭回头去不再看我。她的意思很明确:我们只是盟友,不是朋友。

“不远了。”卡尔说着碰了碰我的胳膊,于是我回过身来。太快了,我暗自叫着,尽管我知道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这样行得通。”我的声音直发抖。谢天谢地只有卡尔能听见,不过他没有嘲笑或批评我的软弱,而是把它放过去了。“这样可以的。”我的声音更小了。

“谁占上风?”

这句话让我猛地一震,但刺痛很快便平静下来。这是教练亚尔文在训练中经常问起的一句话。他让他的学生两两一组,为血色和荣誉而战。在尸骨碗的时候,他又一次问了这个问题,但紧接着罗翰波茨家族的铁腕人就用管子刺中了他,像插起一块肥腻的猪肉。我恨他,但这不代表我从他身上什么都没学到。

我们要发起突袭,我们有卡梅隆,我们有谢德、加雷斯、阿奶,以及另外五个新血,他们很可能令银血族措手不及。我们还有卡尔——军事天才。

以及信念、事业,我们背后的血红黎明正亟待降临。

“我们占上风。”

卡尔的微笑和我的一样勉强,但它仍然温暖了我:“这才是我的姑娘。”

他的话再一次掀起了热烈翻滚却又矛盾两难的情感。

这时,无线电收发器里的静电咝咝声驱散了我脑海里一切关于卡尔的胡思乱想。我看向阿奶,她向我点头以示回应。就在我们眼前,她的身体变了样子,从一个耄耋老妇变成一个男孩:冰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空洞没有灵魂——梅温。她的制服也随着外貌一起改换模样,飞行服变成了精干的黑色军礼服,胸前佩着一排徽章,身后披着红色的披风,黑色的鬈发上戴着一顶王冠——我不得不强忍住想把他扔下飞机的冲动。

其他人全神贯注地看着这一幕,而我心里只有对这个人的恨意,还夹杂着一点点遗憾。因为阿奶的善意从这伪装里透了出来,她把梅温的嘴唇弯成了温柔微笑。这微笑我太熟悉了,以至于有那么痛苦的一瞬间,我以为自己正看着的就是我心里的那个男孩,而不是变成魔鬼的他。

“很好。”我勉强说道,声音因为百感交集而显得沙哑,但似乎只有奇隆注意到了。他又仔细看了看阿奶,可我微微摇头,告诉他不要在意。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关注。

“克洛斯台,这里是首相机队。”卡尔对着无线电收发器说道。在之前的飞行中,他都是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无聊,做出对日常塔台喊话毫无兴趣的样子,但现在他一本正经。毕竟,我们要让对方以为国王就在这架飞机上——首相机队凌驾于一切检查审核之上。卡尔有亲身体会,他知道这种特别的呼叫应该用什么样的声音。“国王即将驾临。”

没有复杂的呼叫信号,也不必提出降落请求,只有绝对的权威。不论对方话务员是谁,都会因为强大的压迫感而无法拒绝。果然,应答呼叫的声音结结巴巴的。

“收、收——收到,首相机队。”一个男声。他低沉喑哑的声音完全掩饰不住紧张和不安。“不过请问,国王陛下不是原计划明天下午驾临吗?”

明天。第四天,乔预言我们会死的那一天——他说对了。梅温会带来一大批警卫和士兵,从禁卫军到致命的斗士都有,比如托勒密和伊万杰琳。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朝后面挥了挥手,让阿奶过来,不过她已经等在旁边了。她和梅温几乎一模一样,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国王的意愿就是计划。”她冲着话筒说道,脸颊上泛起了银光。她的语气还不够尖刻,但音色是毫无偏差的。“想必我用不着和荣耀的看门人解释。”

电台的另一边发出了重重一响,肯定是话务员从椅子上摔了下去:“是——是的,当然、然,陛下。”

后面不知是谁用袖子捂着嘴冷哼了一声。可能是奇隆。

卡尔冲阿奶点了点头,拉回了无线电话筒。我看到了他身上的痛苦,和我的一样深,一样痛。“我们将于十分钟后降落,克洛斯做接驾准备。”

“我会亲自——”

卡尔不等对方说完就关闭了无线电通话设备,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笑。其他人又欢呼起来,庆祝着根本不存在的胜利。没错,这一关算是跨过去了,但紧随其后的还有更多关卡障碍,就在我们脚下,在污水湾近旁的那片灰绿色的地带。那里隐藏着的一座监狱,也许就是我们的末路。

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淡淡的日光,但比较高的天空之上仍是深沉的蓝色,“黑梭”就要在克洛斯的平坦跑道上着陆了。这里并非军事基地,所以四周并未停靠“金鱼草”喷射机,也没有大型机库,不过银血族的装备还是有不少,空气里弥漫着危险的气息。我把飞行头盔罩在头上,遮住了脸,卡尔也和其他人一样,戴上头盔,扣紧面罩。以外表来看,我们的模样一定足够吓人,全都穿着一身黑衣,不露真容,作为这位无情的年轻国王的随从莅临监狱。希望那些警卫能略过我们的脸,把注意力都放在国王身上,别盯着他的随从看。

我坐不住了,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安全带被我一下子甩下去,摇晃着乱成一团。尽管万分不情愿,但我有必须得做的事。我拉住了阿奶的胳膊——触感竟然也和梅温一样。

“扫视人群,”我对她说道,声音在头盔里显得闷闷的,“皮笑肉不笑,不要闲聊,不要演讲,假装你心里有一百万个秘密,只有你自己才配知道它们。”

阿奶点点头,淡定地听着。毕竟卡尔和我已经告诉过她要如何模仿梅温了,我这只是最后的提醒,就像考试之前再扫几眼书一样。“我不傻。”她冷冷地说道。我真恨不得冲着她的下巴一拳打过去。她不是梅温,这话倏尔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声音震耳欲聋。

“我觉得你已经办到了啊。”奇隆站起来,一边说一边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拉远一点儿。“梅儿都要杀了你了。”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法莱站在机尾坡道那里喊道。她的手放在开关上,迫不及待地想要按下去,打开舱门了。

“列队!”卡尔喊道,听起来很像军队里的教员。但我们全都应声而动,排列成他早就设计好的队形,阿奶站在最前面。他紧挨着她,扮演起国王最信任的贴身护卫的角色。

“让我们背水一战吧。”法莱说着便按下了释放机尾坡道的开关。我仿佛听到了她的笑声。

咝咝声响起,齿轮转动,电路里脉冲翻涌,机尾舱门缓缓洞开,露出了黎明晨光——对我们中的某些人来说,这是最后一个早晨。

十二名士兵在距离“黑梭”机尾一段距离之外毕恭毕敬地等待着,队形紧凑且训练有素。他们一见到这位新血假扮的国王便“啪”的一声盎然肃立,完美地行礼致意——一只手放在心口,单膝跪地。从我的头盔面罩看过去,整个世界似乎更加暗淡了,但它遮不住的是士兵们雾灰色的制服,是蜷伏在他们身后貌不惊人的一片。没有铜铁大门,没有钻石玻璃——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就只是一座孤零零的混凝土建筑,矗立在这废弃之地。克洛斯监狱。我最后瞥了一眼我们的飞机,还有那伸向远处荫翳和尘霾的跑道。昏暗之中,我只能看到另有两架飞机在那里空转,它们的金属肚腹又宽又大——是用来运送犯人的。如果一切按计划进行,它们很快就能再次起飞了。

我们默不作声地朝着克洛斯监狱行进,一路上极力保持着步伐整齐。卡尔在阿奶侧后方,始终与她保持一拳距离。我跟在他俩后面,左边是卡梅隆,右边是谢德。法莱和奇隆位于队列的中间,时刻手不离枪。空气中好像自带电流,这电流源自危险。

我怕的不是死亡。我已经太多次地面临濒死之境,不再怕它了。但这座监狱本身,被抓起来的可能,被捆绑束缚,成为伊拉王太后的傀儡——这些才是我难以承受的。我宁愿死一百次也不愿面对这样的命运,其他人也是。

“陛下。”一个士兵开口了,还斗胆看了看那个他以为是国王的人。他胸前的红底金属徽章上有三支相交的剑,说明他是个上尉。而他的肩章有浅红和蓝色,那必定是他的家族色——艾若家族。“欢迎您驾临克洛斯监狱。”

像我们事先讲好的那样,阿奶扫了他一眼,挥了挥苍白的手把他打发了。这就足够向所有人彰显她的权威了。但是当士兵们站定之后,那个上尉开始打量我们的制服了——国王出巡竟然没有禁卫军相随。他犹豫着看向卡尔,锋利的目光紧盯着他的头盔。然而,上尉什么也没说,只是下令让他的士兵在我们旁边列队,两队人马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哈文、奥萨诺、普罗沃、麦肯瑟斯、伊格——我留意着制服肩章上的颜色。最后一个,伊格家族的鹰眼,将是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我拽了下卡梅隆的衣袖,用轻微点头向她示意:就是这个肩章上有着黑白二色、目光警醒、留着小胡子的金发男人。

她偏了偏头,垂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了拳头,默默地集中精力——偷袭开始了。

上尉在阿奶的另一侧,他走在我前面,步态平滑得我几乎分辨不出来。闪锦人。他也有着深色的皮肤,闪着光的黑发,棱角分明的脸型,与桑娅·艾若及其祖母——干练危险的“黑豹”颇为相像。我只能暗自希望这个上尉不要像她那样诡计多端,否则我们的行动就要比原计划困难得多了。

“您下达的命令马上就要完成了,陛下。”他说道,话里的深意刺痛着我。“牢房都是单独隔离的,下一批静默石将和新一组警卫一同抵达。”

“很好。”阿奶回答道,声音里没有一点儿兴趣。她加快了步子,上尉也紧跟上去,一直保持着在她身旁的位置。卡尔也一样,我们跟在后面——看起来像一场追逐。

哈伯湾的安全处堪称漂亮精致,到处都是精雕细琢的石头和闪耀的玻璃,克洛斯却是灰蒙蒙的,和它四周的废墟一样毫无希望。只有入口处镶嵌在围墙里的黑铁大门打破了整座监狱的单调。门上没有合页,没有锁,也没有把手——就像一个深渊洞开的大口。不过我感知到了电流,它们沿着门的边缘流动,来自旁边的一块小嵌板上——钥匙开关,正如卡梅隆所说。那把钥匙拴在黑色长链上,挂在艾若上尉的脖子上,但他没有把它拿下来。

这里也装有摄像机,像小眼珠似的正对着大门。不过它们丝毫没有困扰我。我更担心的是上尉和他的士兵,他们实际上已成包围之势,拥着我们往前走。

“我好像不认识你,这位飞行员,以及你的下属。”上尉说着向后微微倾着身子,好隔过阿奶,目光锐利地盯着卡尔。“你能否自证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