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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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召唤恐兽。”

赛拉斯脸上露出震惊与怀疑的表情,完全难以相信。

“不可能吧。”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贝莉丝撇撇嘴。“因为恐兽只是传说?”她严肃地问道,“还是因为早已灭绝,或者是哄小孩的故事?”她噘起嘴,晃了晃克吕艾奇·奥姆的书。“二十年前给这本书分类的人以为它是儿童故事,赛拉斯。我懂古柯泰语。”她语气紧迫,“这不是童书。”

天色向晚,外面城市中仍然回荡着低沉的噪音。随着光线逐渐变暗,贝莉丝透过窗口,看到天空中布满一片片瑰丽的色彩。她把书递给赛拉斯,然后继续说下去。

“两天来,我什么都没干,就在读奥姆的书,滞留在图书馆里,像个被诅咒的幽灵。”赛拉斯逐页仔细翻看,视线扫过一行行文本,仿佛他能看懂似的,但贝莉丝知道他不懂。

“这是古柯泰语,”她说,“但并非来自格努克特,年代也不久远。克吕艾奇·奥姆是蚊族人。”

赛拉斯惊愕地抬起头。接着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相信我,”贝莉丝说,她感到非常疲惫,语气也显得很无力,“我知道这好像难以置信。我花了两天时间,极力查找各种资料。

“我也以为他们已经灭绝,但其实只是濒临灭绝而已,赛拉斯。两千年来,他们逐渐衰亡。当疟蚊女王的统治崩溃之后,他们被清除出朔特加、洛哈吉以及碎石群岛的大部,但仍然得以生存下来……他们蜷缩于格努克特以南一座荒僻的孤岛上,躲在一个小小的据点里。信不信由你,即使疟蚊王国灭亡之后,仍有人跟他们交易。”她严肃地点点头,“他们跟底尔沙摩或格努克特之类的地方有合约。但我查不出究竟是哪个。

“而且他们好像还在写书。”她指了指那本册子,“只有天晓得为什么是古柯泰语。也许这是他们现在所用的语言——要是那样,他们就是世界上唯一使用古柯泰语的种族。真该死,我不知道,赛拉斯。也许这根本就是垃圾。”她突然愤愤地说。“也许这该死的东西是伪造品,是骗人的,甚至真是儿童故事。但丁丁那布伦要我寻找克吕艾奇·奥姆的全部著作,你说这本破书里的内容仅仅是巧合吗?”

“书里说什么了?”他问道。

贝莉丝接过他手中的书,从头开始缓缓地翻译。

“‘若说我在写作此书时并非充满骄傲,那肯定是谎言。这种自豪满盈的感觉,就好像吃得胀鼓鼓的腹胃。因为我……有个值得一讲的故事。因为这件事仅有鬼首帝国时期能办到,而在那之后,只有一千年前成功过一次。女王的统治崩溃后,我们……携带着……魔法与设备……来到此地躲避。其中一位先祖出海远航……到达一处黑暗之地……他将魔咒送入水下的豁口,经过二十一天的酷热、干渴与饥饿,他……引出一头神秘巨兽。’”她抬头看了看赛拉斯,然后继续说,“‘这是造访过我们世界的最硕大的怪兽,仿似在水中游泳的山脉,又仿似一尊鲸神,它就是恐兽。’”

她轻轻合上书本。

“他召唤出一头恐兽,赛拉斯。”

“后来呢?”他说,“你已经看过了,后来怎样?”

贝莉丝叹了口气。“书中没有讲如何召唤,也没说明地点,但奥姆找到一叠旧手稿,那是个古老的故事。他整理出所有线索,搞清来龙去脉,然后复述了一遍。故事发生在数百年前,讲的是一个蚊族人,但他的名字始终未被提及。准备工作占据了十页。那人首先斋戒,然后着手研究。他常常眺望海洋。等到集齐所需的物品:水桶,酒,沙滩上古老腐朽的机件,他便驾着一艘风帆船,孤身出海航行。独自操控船只很不容易,但没人愿意同行。他要找一个特殊地点,类似于……深邃的井道,海洋底下的一个洞。他在那里捕猎,放下吊线。他要让恐兽离开平时生活的环境,从那地方……穿过来。

“接下来的二十页非常枯燥,全都是描述海洋中的艰难困苦。饥饿、干渴、疲惫、潮湿、炎热……诸如此类的东西。他知道自己处在正确的位置上。他确信吊钩……已经穿越世界的边界,延伸至其他位面。但他无法吸引恐兽,没那么大的虫子当诱饵。

“到了第三天,他已经彻底精疲力竭。这时,他的船被奇怪的海流推动,天空也阴沉下来,雷电与风暴即将来临。他断定,单单处在正确位置上还不够——他需要能量来诱捕恐兽。冰雹和雨水向他袭来,海洋变得狂野暴躁。船在巨浪间颠簸震荡,仿佛马上就要散架似的。”

赛拉斯瞪大眼睛听她讲述,贝莉丝突然间有个荒谬的念头,感觉自己像个老师,在给小孩讲故事。

“随着风暴中心越来越近,他将大量电线挂到主桅杆顶端,缠绕于索具之间,并连接到一台能量发生器上。然后……”

贝莉丝叹了口气。“我无法完全理解。他大概搞了点儿魔法什么的。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召唤或者献祭‘俘明’,也就是电精灵,但我不太明白。嗯……”她耸耸肩,“不管成功与否,反正闪电击中了导线。或许是精灵接受了召唤,或许是因为在风暴中心,只要将铜线绕到百尺高杆上便会有如此效果。”

她翻到对应的插画:船就像一幅剪影,用白色勾勒出轮廓,上方有一道粗短的闪电,以简单的几何形体表示,仿佛锯子般嵌入桅杆顶端。

“引擎中流过一股巨大的能量。他为引诱和牵引恐兽而装配的魔法控制设备的功率急速上升,瞬间便将机器烧毁了。船身猛地一歪,悬挂钓钩的吊臂与绞盘绷得紧紧的,底下的海水骤然涌起。

“他钓到-头恐兽,奥姆说。它浮了上来。”

贝莉丝沉默下来。她翻看着书页,默念奥姆的文字。

五英里深的水底响起一声尖啸,海洋也随之震颤,无数海水滚滚上涌,推开表面的波浪,船犹如一粒尘埃般摇荡颠簸,恐兽浮出水面,遮蔽了地平线。

就这些而已。没有对怪物的描述。左边插图页是空白的。

“他看见了恐兽,”她平静地说,“等到看清它有多大,他意识到,用钓钩和魔法只能将其引上钩。他原以为能像钓鱼一样收线……但不可能。恐兽轻易就挣脱了锁链。它再次下潜,海面上变得空荡荡的。他又只剩独自一人,而且还得远渡重洋,才能返回家园。”

贝莉丝想象着那副场景,并为之动容。她仿佛看到一个垂头丧气,浑身被海水浸透的身影,在依然肆虐的风暴中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穿过甲板。他的船准备不够充分,马达濒临熄火。他重新发动引擎,在饥饿与疲惫中缓缓返航,而在此过程中,他始终只有孤身一人。

“你觉得可信吗”赛拉斯说。

贝莉丝将书翻到最后一部分,递给他看。书页上布满稀奇古怪的数学符号。

“最后二十页全是方程式、魔符,或者指向同行著作的索引。奥姆称之为数据附录。要翻译这些内容几乎不可能。我无法理解——都是些高等理论、深奥的算法,但其精细程度令人难以置信。如果是作假,没必要搞得这样复杂。奥姆所做的……他核查所有细节——日期、麾法、科技……弄清了实现方法。这最后一部分……是讲解阐释,是科学论文,说明了要如何才能召唤出恐兽。

“赛拉斯,这书在上一轮的柯泰山雀年完成并出版。也就是二十三年前。另外,这也说明丁丁那布伦和他的同伴们搞错了——他以为奥姆的著作来自上世纪。它在格努克特的柯涅德印制,带有识万灵出版社的铭记。你应该猜得到,图书馆里柯泰语著作并不多,其中大部分还是普通柯泰语。但也有一些古柯泰语,我全都查过了。识万灵社出版的古柯泰语书籍,都是哲学、科学、古文、智能仪器之类的。

“识万灵社显然认为这本书具有一定水准,赛拉斯。假如这是造假,那它骗过了一家专业科技出版社,同时也骗过了,哦,见鬼,骗过了舰队城里最有才智的头脑。

“疤脸情侣的科学家们还在看哪些书,赛拉斯?我朋友约翰尼斯的《巨兽学》。他的另一部著作,关于跨位面生物。有关水的基本理论,海洋生态学。他们痴迷地寻找这本小册子,也许丁丁那布伦和他的猎人们见过其他一些著作中提及此书,却死活也找不到。嘉罢在上,这些情况,你怎么想?

“赛拉斯,我看了这本东西。”贝莉丝逼使他望着她的眼睛,“这是真材实料。讲的是如何召唤恐兽,如何控制它。蚊族人奥姆在文中说……恐兽轻而易举就挣脱了控制。”她俯身向前。

“但他只有孤身一人,而舰队城是一座城市。他搜集旧蒸汽引擎,舰队城却拥有整片的工业区。城市底下有巨大的锁链——这你知道吗?你认为他们打算拿它做什么用?舰队城还有‘高梁号’。”她等待他消化理解,然后看见他脸色微变,“这座城市拥有数百加仑该死的岩乳,赛拉斯,并且有能力获取更多。天知道他们能用这些鬼东西搞出什么样的魔法。

“疤脸情侣认为,虽然奥姆失败了,他们却可以成功,”她简要地说,“他们要去那个地洞,召唤出恐兽,把它跟舰队城套在一起。他们打算控制它。”

“还有谁知道这本书?”赛拉斯说,贝莉丝摇摇头。

“没人知道,”她说,“除了那个叫谢克尔的小伙。他不清楚这是什么,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你把它带给我是对的,贝莉丝当时说。让我来看一下,要是真有什么用的话,就立即交给丁丁那布伦。

她想起谢克尔的不安与担忧。他经常造访丁丁那布伦的“海狸号”,去跟安捷文约会。贝莉丝知道,他没把书直接带过去是因为害怕犯错,对此,她感到颇为同情。他的阅读仍不够纯熟,眼前这本书显然非常重要,面对这样一件物品,他失去了自信。他看到克吕艾奇的名字,观察其中的字母组合,然后对照从丁丁那布伦的纸片下抄下来的名字,发现它们是相同的,然而,然而他还是不敢确定。

他不想出丑,也不想浪费别人的时间。他把书带给亦师亦友的贝莉丝,让她核实确认。贝莉丝知道,此物能助她一臂之力,于是无情地将它夺走。

疤脸情侣要带领他们前往南方海床中的一道裂隙,恐兽或许将从那里出现。他们条件齐备——相关的科学家,提供魔法能源的钻台——如今正向着目标前进。与此同时,专家们保持紧密的合作,以便完成计算,解开召唤的秘密。

赛拉斯和贝莉丝很快就想到了这些。他们已经达成目标,已经了解疤脸情侣的计划,并有望找出舰队城的目的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们开始激烈地讨论,如何利用已知的信息逃离。

我们在干什么?贝莉丝沉默地思索着。又一个夜晚,坐在这间枯燥乏味,由烟囱改造而成的小圆屋里,互相感叹着,哦,天哪,哦,天哪。揭开一层秘密之后,底下又有更多困扰,更多棘手的状况,我们无能为力。她仿佛想要疲惫地呻吟。我不要再思考下一步计划,她心想。我只要立即行动。

她用手指敲击着书中的字母。除了她,能读懂这些文字的人寥寥无几。

看着这种古老的语言,她心中隐隐泛起令人不快的怀疑。她感觉就像那天晚上在餐馆里一样,当时,约翰尼斯告诉她说,疤脸情侣已用到他的书。

牵引城市前进的是一支以拖船为主的舰队,它们持续不断的轰鸣已然成为背景噪音,虽然不为人所注意,却从未间断。舰队城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在缓缓往南前进。尽管勤勉努力,步伐却极其缓慢,还不如人爬得快。

但随着时间在煎熬中缓缓流逝,舰队城确实在移动。人们逐渐脱掉大衣和羊毛裤。白昼依然很短,但舰队城平静而毫无征兆地进入了温带海洋,并继续朝着更为暖热的水域前进。

舰队城的植物——一片片小麦与大麦,甲板上的草地,古老的石块与金属间丛生的杂草——感受到了气候的变化。它们时刻汲取着热量,在杂乱的季节变迁中维持生计。它们开始迅速萌芽生长。公共林地里的气味变得更为浓郁;绿色的植被中开始呈现出坚韧细小的花朵。

每天都有更多鸟儿飞过头顶。海盗船路过的温暖水域中常有新的彩色鱼群出没。舰队城的春天往往都是偶然出现,毫无规律可循。为了迎接新一轮的春季,众多小神庙纷纷举行庆典仪式。

坦纳见到锁链之后没多久,便琢磨出了舰队城的计划。

当然,他不可能了解细节。但即使在上浮过程中,不寒而栗的感觉逐惭沉淀,他仍然记住了见到的景象。他闯到禁止靠近的舰船底下,进入障眼法术的核心范围。如此庞然大物,他一开始甚为困惑,但那东西逐渐现形,他意识到这是一根长达五十英尺的锁链。

头顶上的“雄伟东风号”仿佛是一片狭长而险恶的乌云。船底用来固定金属环的铆钉年代久远,个头比人还要大。船壳上布满许多世纪以来附着生长的生物,坦纳看到另有一个与船壳平行的铁环,与第一环互相嵌套。再往远处是一丛海藻,而魔法作用之下的海水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城市底下存在巨大的锁链。了解这一点之后,他很快便猜出了他们的计划。坦纳·赛克惊讶之余,也略有一点儿沮丧。码头上的人们谈话中总是透着若隐若现的神秘感,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明白其中的秘密。他们焦躁不安,时不时挤眉弄眼地交换眼色,究其缘由,就是因为这个未曾公诸于众,却涵括了所有人辛苦劳作的计划。

我们打算从海底诱出某种东西,他冷静地思索着。是动物吗?捕捉海蛇、巨型乌贼,或者天晓得什么怪物,然后……然后怎么办?它能拖动舰队城吗?就像海蛟拉船那样?

应该差不多吧,他心想。不论细节如何,其规模之大,令他愕然,但他既不害怕,也不反对。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人隐瞒呢?难道我不够忠心?

坦纳过了好些天才从恐鱼的攻击中恢复过来。他的睡眠很差,常常惊出一身冷汗。他记得那个肚子被撕裂的人,记得手指抓到肠子的感觉。虽然他从前也曾见过或摸过死人,但那具尸体的眼睛尤其恐怖,往后的数天里一直折磨着他。骨鱼以排山倒海之势扑来的记忆,他也挥之不去。

工友们都敬重他。“你已经尽力了,坦纳老兄。”他们对他说。

两天后,坦纳回到嘉水区与焦耳区之间的水池游泳,舒缓一下皲裂的皮肤。他望着水中的男男女女;在舒适的气温中,游泳的人增多了。另有一些海盗城公民在两侧观看,惊叹于游泳技巧之精深。

坦纳看到,在人们生硬的踢腿与挥臂动作中,水珠飞溅而起,水面被搅得支离破碎。每当游泳者一猫腰,钻入深水中不见踪影时,他发现自己会不安地抽搐。他看不见他们,也看不见底下的情况。他走向前,打算跳下水,但胃里一阵翻腾。

他很害怕。

太晚了,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告诉自己,太晚了,伙计!你的身体已经完成改造!你一必须生活在该死的水里,再也不可能反悔。

他面对着双重恐惧:既害怕海洋,又担心惧意会将他桎梏于岸上,变成一个怪胎,长着鳃蹼,却不敢游水,只能活在空气里,皮肤剥落,触须糜烂,鳃也干燥得难以忍受。于是他强迫自己下水,海水令他舒缓,也带来一丝安宁。

这实在太难了,他睁开眼,迫使自己低头俯视日光漫射下的那一片蓝色。他知道,自己很可能再也见不着水底的岩石,只能望着深邃的海水,回想食肉怪物甩着尾巴逐渐游出视野的景象。

尽管面对骇人的困阻,他仍继续游泳,感觉有所好转。

在谢克尔的坚持下,安捷文同意让坦纳修整她的金属炉膛。她仍然不太自在。为了让他操作,必须熄灭火炉,因此她变得无法移动。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允许此种情况发生。她一向害怕熄火。

他像摆弄普通引擎一样,兴致盎然地敲打管道,转动扳手。直到他抬起头,看见她紧紧握住谢克尔的手,连指关节都失去了血色。

坦纳意识到,上次有人伸手进入她的炉膛,是在接受人体改形的时候,于是他的动作变得较为轻柔。

不出所料,她的引擎型号古老,效率低下。她需要更换引擎。他简明扼要地告知安捷文之后,便在她的惊呼声中开始拆卸。

最后,她安静下来(反正已经来不及回头。他略带残酷地解释说:假如现在停手,她就一辈子别想动了)。数小时后,他完工了,一翻身从底下钻出来,浑身覆满油污和汗水。他在改装后的炉膛里点着燃料。显然,她立即就能感觉到区别。

他们俩都既疲惫,又尴尬。引擎里的压力逐渐增加,安捷文开始挪动,并感受到坦纳给予她的额外动力。她又查看了一下炉火,发现煤炭可以维持更久。她意识到,他还真帮了不少忙。然而当她向坦纳致谢时,双方都很不自在,两人懦懦的低语声交错重叠。

稍后,坦纳泡在一缸海水中,思索自己所做的事。她无需再忙乱不停地搜集每一块燃料。她的头脑获得释放:不用整天惦记着炉膛,不用半夜三更醒来添加燃料。

他绽出笑容。

当时,坦纳刚一站起来,就注意到她的机身上多了一道刻痕,大概是扳手或螺丝刀划的。他在生锈的铁皮上刮出一条伤疤。安捷文总是努力保持金属部件的洁净,因此坦纳的划痕显得尤其突出。他不安地挪动脚步。

安捷文见状,恼怒地板起脸。但过了片刻,她来回滑动,感受到蒸汽的作用,她的表情变了。谢克尔在门口等安捷文。临走前,她移到坦纳跟前,平静地与他交谈。

“别在意那道划痕,嗯?”她说,“你的手艺太棒了,坦纳。至于那印迹……就当是改造的一部分吧,嗯?新生命的一部分。”她露出转瞬即逝的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哦,不客气,嘉罢在上,”坦纳一边回忆,一边自言自语,愉快和窘迫兼而有之,他在水中往后一靠,“为了那小伙,没错。这都是为了那小伙。”

舰队城的鬼影区内,大大小小总共只有十艘船,拴在城市前方的角落里,跟枯瀑区和“商贾之王”弗列德里希的底安信区相毗邻。

“商贾之王”弗列德里希的统治以暴力和重商为特征,他的臣民基本上对隔壁那些古怪的船只不予理会,只专注于自己的集市、竞技场和贷款。然而在枯瀑区,鬼影区的险恶影响悄悄越过狭窄的海面,污染了布鲁寇勒的领地。与那些弃船相邻的枯瀑区船只也变得阴沉压抑。

与底安信区不同,枯瀑区公民无法忘记恐怖的鬼影区就在身边。其原因大概是由于布鲁寇勒及其一班血族副手的存在,使得枯瀑区居民对亡者和异死族更为敏感。

鬼影区里经常发出神秘的噪音:风中隐约的低语声,沉闷的马达运转声,物体之间的摩擦声。有人断言,那都是幻觉,是风和旧船上奇特的建筑结构造成的。很少有人相信这个理论。时而会有一群胆大妄为的家伙——毫无例外,都是新近被劫持来的——登上那些船,数小时后,他们再次出现,嘴唇紧闭,脸色苍白,拒绝开口说话。当然,也有些时候,他们再也不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