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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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亚拉医师向莉亚口中喂了一勺药汤,莉亚便醒了过来。她的睫毛扑扇着,缓缓地睁开眼睛。莉亚不知道她此时身在何处。周围唯一的光亮便是壁炉处柔和的火光。莉亚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她试着挪动身子,想要坐起来,但是一阵钻心的疼痛立刻遍布她的身体各处。莉亚倒抽一口冷气,只能作罢。她的左手被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因此短时间内手指无法动弹。莉亚不确定自己的手能不能完全康复,以后还能不能照常活动。她花了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在大主教宅邸里那间马尔恰娜和艾洛温住过的屋子里。屋子里面没有窗户,所以莉亚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躺回铺有厚厚的鹅绒褥子的床上,感到非常舒适。

“别动。”科尔文从阴影处走了出来。他就着床的边缘坐了下来。莉亚又一次试图坐起来,但是又因为牵动到身上的伤口而忍不住瑟缩。

“来,让我帮你。”科尔文拿来一个枕头放在她的肩膀后面,然后扶着她缓缓地坐起来。莉亚的银丝软甲外面穿着马尔恰娜上次给她的睡裙。

“大教堂安全了吗?”莉亚问道,虽然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她能感受到空气中洋溢的温暖、安宁的氛围。

“是的,这都是你的功劳。”他回答道。

莉亚打心底感到感激上苍。但当她想起大主教在大门口倒下去,他的意念陷入一片黑暗之中的那一刻,她感到内心涌起一阵无法抑制的悲伤之情。她很肯定地知道,他已经死了。但她开不了口询问,只能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莉亚睁开眼重新看向科尔文,注意到他的脸上有所不同。“你刮胡子了。”她声音有些沙哑,轻声说道,看着他的脸掩映在火光之下。他的脸颊上有一道红色的疤痕。莉亚清了清嗓子,科尔文便给她端来一杯水让她解渴。他将杯子端到她嘴边,莉亚便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喝完之后她说道:“好多了。现在时间很晚了吗?”

科尔文摇摇头,“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你几乎睡了一整天。”

“艾洛温在哪里?”

科尔文低头看向她,微微一笑,仿佛在讲述一件趣事,“她和她舅舅在一起。她没有死,盖伦·德蒙特也一样。”

莉亚闭上眼睛,回想起她那时看到的景象。“我记得,”她说道,“他领着所有骑士们一起从穿越圣幕中出来。我记得我看到了他……在我死了以后。”只要想到她曾经死去过,莉亚就忍不住瑟瑟发抖,就算壁炉很温暖,科尔文靠得那么近,也无法阻止她内心蔓延的寒意。她再次睁开眼,看向科尔文的脸庞,他的神情温柔而矛盾。“是你让我起死回生的,科尔文。你怎么做到的?”

科尔文想要忍住笑意,但是嘴角还是止不住地上扬。“当时我心里对你不胜感激,”他温和地说道,然后抓了抓头发,再用荒谬的眼神看向莉亚,“难道你以为我可以逼迫灵力做任何事吗?”他用一只手抚摸上脖子上悬挂的戒指,莉亚的眼神被他的这个动作吸引过去。他将戒指举起来,看了看它,又看向莉亚。“在你把这个戒指扔给我的时候,我的内心非常矛盾。我不能接受你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拯救我们。但是我也意识到灵力可能希望你这么做。当时对于我来说真的很尴尬,很糟糕。我可能永远会失去你。”他调整了一下姿势,似乎离莉亚更近了。莉亚感到喉头有些涩,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气息。科尔文此时的神情毫无防备,就这样坦诚地望着莉亚,让她忍不住颤抖。“我实在不想相信一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所以在你跑了之后,我祈求灵力为我指引方向。要么我就按照你为我指的那条路,沿着水沟走到梅德罗斯的洞穴。要么我就返回去找你。当灵力发出指示之后,我就清晰地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我让艾洛温往另一条路上跑,躲在石棺之中。当时所有的士兵们都像飞蛾一样追逐着你。当他们最后抓住你的时候,我就躲在旁边的水沟里,在你的旁边。然后灵力命令我去拯救你。”他伸出手,温柔地将她脸颊上黏着的一绺鬈曲的头发抚到了耳后。“这个命令我非常乐意遵循。我知道我能把你带回来。因为我在那里,所以我可以救你,尽管我不是个大主教。”

莉亚缓缓地摇摇头,内心夹杂着感激、困惑、疲劳、饥饿和其他很多情绪。“为什么灵力告诉我,我会死?我看到你和艾洛温用石块在埋葬我,就像我们对乔恩·亨特做的那样。有什么不对的吗?”

科尔文沉下脸色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黎明之前。那时我意识到我不能和你们俩一起去达荷米亚了。我有先知神力,之前也用到过。我相信自己就要死了。所以我才把自己的项链交给了你。”她伸出自己没有受伤的手,摸向戒指的边缘,“我想让你记得我。”

科尔文的脸庞泛起了红晕,目光中饱含深情。莉亚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湿润。

“我怎么可能……忘了你?日日夜夜,我的脑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是我生命中最特别的人。你明白吗?我也很担心我妹妹,因为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还不能去找她,我必须先将艾洛温带到达荷米亚去,这是我的职责。她得去告诫达荷米亚人防备大灾难的来临。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会思念着你。我不需要这个东西来提醒我。”

莉亚深深地吐了口气,往后靠向柔软的枕头上,“你的话让我感到好受多了,但也更加难受了。但我想让你把这枚戒指收好。我想让你戴着它去达荷米亚。我多希望自己能跟着你一起去……但是我的伤让我不能动弹。”

科尔文对她的固执而感到好笑,“医师说,你还要等几个礼拜才能下地走路。弩箭伤着你的腿骨了。她跟我说你的手会痊愈的。虽然你觉得很痛,但早晚会好的。但刀伤是致命的,你因而失血过多,所以当时失去了呼吸。但是当我呼唤你回来之后,你的伤口就开始愈合了。你的呼吸声也变得越来越有力量。”

“你一直在旁边看我睡觉吗?”她问道,很担心自己昏迷时虚弱的样子被科尔文看到。

科尔文将莉亚脸上的几束头发捋过去,“我今晚打算为你值夜的,因为我想在你起床之后亲口跟你告别。刚才索伊一直在照顾你,还有布琳和帕斯卡。她们帮着医师一起照料你。他们只允许我在你沐浴更衣之后再见你。帕斯卡的床搬到了厨房里,你以后就在那里休息,她们就可以日日夜夜地照看你了。我敢肯定你已经很饿了。”

莉亚点点头,依旧满腹疑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黎明。潘意林将会载我们过河。”

莉亚扭过头,疑惑不解地看向科尔文。

科尔文点点头,“在你将守卫的力量召唤起来之后,大教堂周围的好几条河流都涌出水流。他本来准备离开的,可是水流刚好从另一面将他冲回了米尔伍德。王太后的所有船只都撞毁或是沉没了。他的船是现在百里区唯一的一只船了。这一整天他都一直在来来回回载骑士们渡过这条巨大的壕沟,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应该捞了很大一笔。他会载我们去桥堡码头,然后再去载德蒙特,直到洪水退去。如果洪水会退去的话。”

莉亚想到潘意林就忍不住想笑,“他的鼻子还破着吗?”

“医师帮他治疗了一下。他的鼻子现在还是一片青紫,但是迟早会痊愈的。”

“狄埃尔当时是不是又在撒谎,说德蒙特的军队在北边全军覆没?我们当时都以为他死了。”

“他没有撒谎。他当时真的以为德蒙特死了。你听下去会觉得这件事情很有意思。还记得德蒙特的手下都是圣骑士吗?他们当时进军北上,去镇压卡斯珀伯爵带领的叛军。卡斯珀当时控制了所有的要道,他的部下为德蒙特设下了陷阱,伺机捕捉他。德蒙特知道自己的部队人数远远不如敌方,而且他的部下的精神状态都十分疲劳,而卡斯珀的部下却精神饱满。德蒙特的部队栖息在那个百里区的一个大教堂里面。卡斯珀派人放火,想将德蒙特他们烧死在大教堂里面。德蒙特便意识到卡斯珀并不知道大教堂会保护他们的安全。随后灵力指引德蒙特通过穿越圣幕来到米尔伍德。他们丢下自己的马匹,也丢下了那个小国王,只留了几个护卫带他离开。任何一个不是圣骑士的人都得到了警告,必须在晚上离开。早晨来临的时候便开始起大雾,就像这儿的一样。卡斯珀将他的部队铺展开来,认为这样德蒙特就无法在迷雾中溜走了。但是浓雾遮蔽了人们的视线,很快,卡斯珀的部下开始自相残杀,因为他们以为经过自己身边的是圣骑士。在浓雾退散之后,卡斯珀发现他的部下因为内斗而所剩无几。同一时间,德蒙特的部下正穿越圣幕,到达了米尔伍德。”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看着莉亚,继续说道:“他们在两天之前就通过了穿越圣幕,但是今天早晨才抵达米尔伍德,在你召唤了守卫之力以后。他们不仅跨越了距离,也跨越了时间,在我们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刚好出现。这些人没有想到自己跨越穿越圣幕需要两天,所以出来之后有点迷糊,更别提他们还听见了坊间流传的关于自己的死讯。但是他们最终守卫了米尔伍德,将王太后的余党关押了起来。”

莉亚惊讶地摇摇头,“我相信。在我当初通过穿越圣幕之后,梅德罗斯暗示我他可以将我带到其他任何的地方,或是出现在任意时刻。那你是怎么处理狄埃尔的?你刚刚说过,你和他谈过。”

科尔文双手抱臂,表情逐渐变得严肃。愤怒之情又从他的身上逐渐散发出来,是那样强烈而难以平息。没有恐惧,只有愤怒。“他还活着,虽然他不肯说把我妹妹藏在了哪里。他知道这是他的最后一张底牌,于是千方百计利用这一点为自己争取更多。我猜她被他藏在了自己的宅邸里面。或者正被带往宅邸。他放话说谁敢放了她谁就会死。她现在是他的人质。”

莉亚蓦地往前坐了起来,然后疼得龇牙咧嘴。科尔文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放回了靠枕上面,“但是我们不可能永远不知道马尔恰娜在哪里。当你康复之后,我想让你带着一些圣骑士去救她。你可以用圣球找出她在哪儿。”

“是的,”她气愤地说道,“真希望你杀了他。当你面前出现一条毒蛇的时候,放它走可不是明智的做法。但是为了马尔恰娜的安全着想,我还是很高兴你没有这么做。我当时听到了你对他说的话。你可以感受到他的所思所想,然后就知道他为你设了怎样的陷阱。这真是一个残酷的男人,竟然会提出如果自己死,也要让马尔恰娜陪葬。那你们是怎么处理他的?别告诉我他被放走了。”

“当然不会。他的表现一点都不像才经受过沉重打击的人,看起来反而倒是很轻松。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油腔滑调,当然也没有悔过之心。他提出一个要求,让我们把他带到科摩洛斯进行判决,德蒙特想要把他监禁起来,在这座城市安全之后,他会将狄埃尔带到幽闭塔去,那所监狱专门用来关押贵族。就像你猜到的那样,他会一直处于看守之下,但是因为他很有钱,很可能会试图想要贿赂狱卒而逃脱惩罚。我敢肯定你也想知道王太后现在怎么样了吧?她被关在宅邸的一个屋子里,有人看守着她。在德蒙特把她逮捕之后,他取下了她脖子上佩戴的祖传项链,发现了在她的珠宝覆盖之下,实际上就是赤隼链。”

莉亚闻言并不意外,“她的确一直戴着很多珠宝,但我本来以为佩戴赤隼链会在那个人身上留下印记?就像斯卡塞特,他的身上布满了文身。她是不是用某种方法掩盖住了印记?”

“你说得没错,但是奇怪的就是她身上并没有印记。她也没有刻意掩盖。她很傲慢地说,在达荷米亚,她的家族并不会因为使用赤隼链而受到反噬。他们觉得赤隼链才是使用灵力的唯一正确途径。而我们的使用方法是在糟蹋灵力。在她失败之后,她一直怒斥着德蒙特、大主教还有我们所有人,她还发誓要亲眼看着每一个圣骑士死亡。她命令我们把她带到他的哥哥那儿去。她的哥哥是达荷米亚的国王。但是在我们去德豪特大教堂完成任务之前,我们是不会放她回去的。她战败的样子可一点都不优雅。”

莉亚抓住科尔文的手臂,心中升腾起希望。她一直没敢问这个问题:“什么?大主教……他还活着?”

科尔文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手,“他当时的确丧失了意识,倒在了大门前。但他现在还活着,只不过还没有意识。每当我们想要赐予他疗伤神力时,灵力就会告诫我们不要讲话。现在他的老管家正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照顾他。”

莉亚这才感到如释重负,心中充满了感激,“当时我在脑中亲眼目睹他倒下。我真开心……真开心我们及时赶到了。”

“时间刚刚好,莉亚。只是刚刚好。如果当时斯卡塞特没有把你带向灵石,那么王太后就会赢了。所以我没有杀他,尽管他用匕首捅伤了你。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因为他受到了操控。他似乎不愿意和王太后在水灾中幸存下来的手下待在一起,但是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关押他。我也没有赐还他说话的能力。我不信任他。他知道太多事情了……尤其是关于你的事情。但是他当时是处于王太后的束缚之下,才干了那些事情。德蒙特认为应该在大主教醒来之后,由他决定怎么处理斯卡塞特。”

莉亚点点头。对于这个杀了她的男人,她毋庸置疑地感到厌恶,却也感到几分同情。真是矛盾。他用匕首刺伤了她,然后带她去灵石那边。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她就不可能召唤守卫之力。她也记得当时他的意念——那样疯狂地请求她帮助他从王太后的束缚中解脱出来。

门口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科尔文站起身,解开门闩,打开门。帕斯卡端着一盘食物走了过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希亚拉医师,她手里拿着一卷亚麻绷带和一碗菘蓝粉末。

“她醒了?”帕斯卡突然出声喊道。她抬高声音对科尔文说道:“为什么你没来告诉我们她醒了?你这个傻瓜真是考虑不周到。她肯定饿坏了。饿坏了!我给她带了一些肉汤,也给你带了些吃的,但是现在你不许吃,作为你没有及时过来通知我的惩罚。别杵在那儿啊,年轻人!过来帮忙端盘子!我希望肉汤会溅到你身上。”她将托盘往科尔文手上一塞,一瘸一拐地向莉亚走去。莉亚还在因为身上的伤痛而蜷缩在床上,心中暗暗希望帕斯卡待会儿的拥抱不要伤到她。

“轻一点。”科尔文将盘子端过去,提醒帕斯卡道。

帕斯卡将莉亚完好的那只手捧在手心,“看看你,孩子,”她将莉亚额前垂下的碎发捋到后面,抚摸着她的脸颊,“当那个人浑身脏兮兮地把你背到山上来的时候,你看起来就像一具尸体,尽管你还有呼吸。你流了那么多血,身上有那么多的伤口。我觉得我应该一直牢牢看着你,不能让你再到我的视线以外了,不管你是不是猎人。饿了吗?我现在可以喂你点饭了吗?”

“只能喝点肉汤,”希亚拉说道,“她现在的身体还消化不了更稠的食物。先喝肉汤吧。你现在还感觉痛吗,莉亚?你还需要缬草来助眠吗?”

莉亚用力地摇摇头,“不,我不想睡觉。”她的目光又落在科尔文身上,一想到他第二天清早就要带着艾洛温离开,她的心就不由地抽痛起来。

“你需要好好休息,”希亚拉说道,“不过你更需要有朋友陪在身边。我们是不是应该把你抬到厨房里去?有很多人都想要见你。”

莉亚也很想见他们,但是她现在更想和科尔文单独待在一起。她矛盾的心情可能表露在了脸上,科尔文走过来放下盘子,对她说道:“黎明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他谦恭地碰了碰帕斯卡的肩膀说道,“当然,在得到您的允许之后。”

帕斯卡不情愿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莉亚叹了口气,心中还是很不好受。她也向科尔文点了点头。

科尔文掀开床罩,轻柔地抱起莉亚。但尽管他动作非常轻柔,莉亚还是感到伤口处传来阵阵疼痛。她紧紧地绷紧了下巴,忍住了痛呼的冲动,用鼻子深深地呼吸着。厨房离这里并不远,所以一会儿就到了。希亚拉医师在前面领路,为他们打开了厨房的门,帕斯卡端着盘子在后面跟着。莉亚靠在科尔文怀里,科尔文则小心翼翼地尽量避免碰到她的伤口。外面的天色逐渐变暗,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圣骑士们正举着火把在边界巡逻,守卫着米尔伍德的住民。大教堂笼罩在被保护的氛围中,显得非常安详而静谧。

厨房中的香气飘到了莉亚的鼻子里,她眨了眨眼,看到越来越近的灯光和厨房中的喧闹声。帕斯卡的床搬到了阁楼的遮篷底下,木桶、箱子、篮子都被搬到了房间的其他地方。她看到潘意林坐在一个桶上,一只手端着一盘撒布卡帝芝士蛋糕,饿狼似的往嘴里不停地塞。他对莉亚笑了笑,点点头,在看到帕斯卡回来之后吃得更快了。科尔文抱着莉亚走过瓷砖地,把她放在了床上,索伊铺好床单,放好一摞枕头让莉亚靠着坐。

索伊握住莉亚的手,对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然后亲吻了她的脸颊。埃德蒙仿佛是索伊的影子,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他的脸庞看起来憔悴而苍白,好像还在发烧,走过来的时候依然因为牵动到伤口而不住地蹙眉。

“我很惊讶你这么快就能走动了,埃德蒙。”莉亚同情地望着他说道。

“我更惊讶。索伊疗伤的本事比烹饪还要厉害。菘蓝真是神奇的植物,虽然用它敷在伤口上面之后,周围的皮肤会有些沾到蓝色,但是血立马就止住了。于是狄埃尔在这里刺下的伤口,在以后会变成一条可爱的疤痕。我大概永远不会厌倦讲述这个伤口的来历。”

莉亚叹了口气,看到埃德蒙眼中闪烁着诙谐的光芒,“你活下来真是幸运。”

他的目光转而变得严肃起来,“我欠了你一条命,莉亚。原谅我,看到你遭受了这么多的磨难,我的心里真的很不好受。我可以忍受自己遭罪。但是看到你受了这么多苦,我真的感到很悲伤,现在都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索伊害羞地看了他一眼,提示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有马尔恰娜怎么救了你的。”

“啊,没错。这个故事很短。不用担心,我很快就能说完的,我希望让你知道。在你和科尔文坐着船离开之后,狄埃尔便二话不说抽出了剑,说他要带恰娜离开。我当时十分惊愕,也十分愤怒,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我真是个笨蛋,以为我能阻止他——恰娜试着来阻止过我——但我是个鲁莽的人,你知道的。没过多久,他很轻松地就把我打得丢盔卸甲。这个事实至今还会伤害我的自尊心。他在我这里砍了一刀——”他龇牙咧嘴地指了指自己的身体,“——然后他一拳把我打倒在了地上,我很确定他本来想要跑过来杀了我的。科尔文告诉过我,在比尔敦荒原的时候,当那些治安官的手下想要攻击他的时候,你英勇地挡在了他的前面。那时马尔恰娜也用自己的身体护着我,热切地恳求着狄埃尔,于是狄埃尔便打消了杀心。他逼着她发誓如果要他放过我,她就得乖乖跟着他走。我看得出来他被恰娜劝服了。我能从他的眼神看出来,他想让我死,但是我已经血流不止了,他可能觉得也已经够了。可能他觉得我会流血过多致死吧。恰娜答应了他,便跟着狄埃尔骑着马走了。后来我将自己的伤口缠上布条,在路上一瘸一拐地走着。灵力拯救了我。我发现了一匹马,是达荷米亚士兵们落下的一匹坐骑。于是我便骑着这匹马,来到了米尔伍德。那匹马高大、漂亮、浑身黑得发亮。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到马鞍上的,但我的确坐上去了,一直骑到了米尔伍德,才从马上摔下来倒在大门口,后来就被人带到了这里。”他伸出手,随意地拨弄着索伊的发丝。